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翡翠之宫 翡翠宫,这是一个多么动人的名称! 人们可以从这三个字上,想到那一定是一座美仑美奂的宫殿,豪华得用绿玉为梁,翠玉为壁,到处一片晶莹,宝光耀目! 除了四海龙王的水晶宫,大概人间没有一处宫殿可以和它媲美了。 这不过是人们的想象而已,其实没有人到过翡翠宫,更没有一个人见过翡翠官。但翡翠宫这三个字,早在百余年前,就已喧腾武林。 据说,翡翠宫是在某处深山山腹之中,整座宫殿,都是以翠玉凿成。翡翠宫有一个女主人,不但貌若天仙,武功更是高不可测,宫中侍女如云,当然也一个个是人间绝色。最使人听得怦然心动的,是翡翠宫到处都是人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哪怕你随便在宫中捡上一堆石头,你就可以吃用不尽。 这种传说,当然迹近神话,但任何一件事,无风不起浪,无因不成果,决不会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一个翡翠宫来的。 因此有不少人怀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情,到处查访,踏遍了名山大川,在当时确实也轰动过一个时候,结果,当然没有找到,但反过来说,即使有人找到了,你也不得而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这是百余年以前的事了,经过漫长的百余年时光,人们早已淡忘久矣。有时当然也会有人提到,那只是老祖母哄着孙子,当故事说罢了! 不料,沉寂了已有百余年的翡翠宫,近日来突然像死灰复燃,又在江湖上盛传开来!本来的传说,还是宫在虚无飘渺间,但这回却言之凿凿;而且还有了确切的地点。于是,这消息就不胫而走,不出数日,就已传遍了整个江湖。 浙东的天台山,有一个美丽的神话,那是刘,阮入天台的故事。 据说,从前有刘晨、阮肇两人入天台采药,遇见两个仙女,邀他们还家,遂成夫妻。住的是绛罗帐,吃的是胡麻饭,款留了半年,两人恩归,二女殷勤相送,指点归路,回到多邑,已经过了十世。 如今,盛传中的翡翠宫就在天台山。 这也许是巧合,但也使人会联想到刘、阮遇上的仙女,不要就是翡翠官的女仙?于是闻风赶来天台山的武林人物,心中更觉得飘飘然了! 天台山周遭八百余里,高达一万八千丈。从天台县至山麓约十里,为国清寺,寺前七塔环峙。上行一日,经高明寺、真觉寺、桐柏宫,可至华顶峰,上拜经台,群峰相向若偻。再上有上方广寺,在千岩深抱之中,更上至昙华亭下,有石梁横跨两崖,长三丈余,下临深涧,瀑响如雷,胆壮者可以越过石梁,胆小者到此便已却步。由昙华亭北翻岭而上,八里至铜壶滴漏。又里许为水珠帘,十五里至万年寺,二十里至挑源洞,就是刘,阮遇仙的地方了,山径险绝,有桃源址,绣壁萝嶂,深壑千寻,幽深清寂,再前就没有可通的路径,殆非人境。 盛传江湖的翡翠宫,就是从桃源洞还要上去,深入约半日光景的一座幽谷之中。那座幽谷,就叫翡翠谷。 谷口右方,有一方壁立如削的大石崖,崖上有三个古篆擘窠大字“翡翠谷”。 这三个字,本来是藤蔓掩藏,苔藓遍侵,不知掩没了多少年代,如今已经被人清理了出来。只要你站在不太远的地方,笔意苍古的字划,已可清晰的看到。 翡翠谷,当然是翡翠宫的入口,找到翡翠谷,翡翠宫自然不会太远了。 翡翠谷,果然是一片翠绿,清新可喜,谷前十余丈外,是一道曲折的山涧,涧底乱石如笋,清流缓萦! 谷口左首,是到翡翠谷来的唯一通道,绕着一座插天高峰的山脚而来,上面危石突出,形成一条天生的走廊,约有二三里长,你不经过这条天然走廊,就无法体会造物之奇。 谷口右侧,在大石崖前面钓六七丈处,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覆盖如亭,树下有一方形如桌的巨石和两个较低的圆形石凳。 好了,这就是翡翠谷前面的形势。 本来人迹罕至曲翡翠谷,今天已经来了不少人。最使人惹目的,是谷口右侧那棵大树底下坐着的一个老人了。 此人就踞坐在圆石凳上,看年纪约莫已有六十七八,中等身材,秃顶苍髯,瘦削脸,脸色红润,双颧突出,身上穿一件蓝布大褂,灰布扎脚裤,看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他身边放一个红泥为盖的大酒坛,这一坛陈年花雕,足有五十斤装,坛盖已开。石桌上放一个可容五斤酒的大毛壶(即装酒的锡壶,可以放在火上烫酒的,谓之毛壶)和一个白底蓝花的粗海碗。海碗里装的当然是酒,此老喝酒就像喝茶,不用下酒菜,而以淡巴菰下酒。 ------------ 第二章 移花接木 裴元钧全身真气涣散,这一掌只是凭着他坚强的意志,与敌拼命,其实早巳成了强弩之末,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个人又被挥得斜冲出去七八步远,砰然摔倒在地上。 蓝袍老者也身子一阵晃动,移动双足,稳住了重心,站立原地,运气调息。过了半晌,蓝袍老者药力发散,伤势已然好转了许多,突然举步朝裴元钧逼去。 裴元钧两次力拼,连体内一点剩余的真气,都已消散,眼看对方举步走来,口中暗暗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蓝袍老者双目尽赤,面露狞笑,双手抓起裴元钧的身子,阴声道:“从现在起,老夫就是裴元钧了。” 裴元钧喘息着道:“你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蓝袍老者厉笑道:“就算有这一天,你也看不到了。”他把裴元钧高举过顶,奋力往悬岩外摔去,一个人影像殒星一般,一下子掉落千丈悬崖。 蓝袍老者仰天发出一阵慑人的大笑,举步往下走去。 这时少林智善大师和武当清尘道长已经运功完毕,坐在林前大石上。 楚秋帆站在一旁,瞥见师父从湖边走来,立即低声道:“家师回来了。” 智善大师,清尘道长同时站了起来。智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盟主可曾发现了什么?” 裴元钧拱拱手问道:“二位道兄没事吧?” 清尘道长稽首道:“贫道和大师方才搜索山林,极似中了毒物,又怕盟主寻来,找不到咱们,故此在林前运功逼毒,如今已经没事了。” “如此就好。”裴元钧微微颔首道:“不错,兄弟方才登山搜寻,确也发现林间有毒……”他说话之际,探手入怀,取出一颗药丸,朝楚秋帆递了过去,说道:“徒儿,这是解毒药,你也快吞服一颗,以防万一。” 楚秋帆恭声应“是”,双手接过药丸,纳入口中。 智善大师和清尘道长互望了一眼。 智善大师才合掌道:“盟主方才查勘的结果……” 裴元钧道:“兄弟把谷中一片山林都看过了,并无任何迹象可以肯定翡翠宫就在此地,而且林中到处被人撒下了奇毒。依兄弟之见,似系有人故意布下奇毒,诱杀闻风赶来的江湖同道。也可能是有人发现谷口‘翡翠谷’三字,以讹传讹,误认为是翡翠宫了。” 智善大师合掌道:“盟主说得极是。只是林间奇毒总是祸害,如何把它清除了才好。” 裴元钧笑道:“大师悲天怜人,菩萨心肠。林中剧毒,要把它清除,并非易事,但只要一场大雨,就可以冲洗干净了。” 清尘道长道:“盟主言之有理,此谷人迹罕至,林内纵有剧毒,也不足为害,一场大雨,就可以冲洗干净,那就更不用多虑。翡翠宫既属子虚,咱们可以走了。” 智善大师合掌躬身道:“盟主请。” 裴元钧也不和两人客气,当先举步往谷外行去,接着是智善大师、清尘道长,楚秋帆走在最后。四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翡翠谷口。 谷口,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已是愈聚愈多,拥挤在谷前一片空地上,因为大树底下坐了一个皮刀孟不假,予人以镇慑作用,因此没有一个人敢越雷池一步。其中,有些先到的人,正和后来的人打着招呼,说盟主会同少林智善大师,武当清尘道长入谷查勘去了,要大家在谷口静候消息。 武林盟主三湘大侠裴元钧,一生光明磊落,守正不阿,在武林中素为黑白两道所推崇,九年一任的武林盟主,他已连任了一十三年之久。 有盟主和少林智善大师,武当清尘道长三人会同进去查勘,大家自然相信得过。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裴盟主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谷前百余双眼光,刹那闻,一齐集中在谷口一道石门之间,全场也刹那间就静寂鸦雀无声。 石门中当先走出来的正是武林盟主裴元钧,接着是少林智善大师、武当清尘道长和裴盟主唯一的门人楚秋帆。 裴元钧走出谷口,目光一掠聚集在谷口前的人群,抱拳连拱,干咳一声,才道:“有劳诸位老哥久等了,兄弟因此次江湖上盛传着有人在此地发现了翡翠宫,这一消息,播传极快,数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武林。兄弟认为其中只怕有诈,武林同道不明真相,贸然闯去,可能会发生意外,因此特别邀请老友孟老哥守住谷口,劝阻闻风赶来的人,一面邀约少林智善大师、武当清尘道兄前来,会同入谷查勘……” ------------ 第三章 如梦如幻 而且有些地方,还有草根存在,草断之处,并非因人践踏而枯萎,似是有人故意用脚把它扫断的。由断草枯萎的情形看来,为时应该不久<时间稍久,枯草又生长了)。由此可见,这条小径分明是有人在不久之前故意制造出来的。 此人制造出似有若无的小径,用意何在呢?这问题当然很好解答,那自然是想引人从这条小径上去。但他要引人从这条小径上去的目的又何在呢?那就较难说出理由来了。 不过这也不难推想得到,这和此人故意把谷口崖石上那早已被藤蔓石藓掩没的“翡翠谷” 三个大字清理出来,应该是同一目的的了。 楚秋帆跟在他身后,眼看孟师伯全神贯注,似在搜索着什么,他随师多年,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是不宜开口说话的,因此也就不敢发问。 不多一会,两人先后登上山坳间的一片悬崖。 孟不假目光如炬,迅速朝四周一掠,只见这片悬崖,地方不大,不过亩许光景,北首是悬岩的突出部份,下临千寻,云气潝然,深不见底。平台中间,有一方平整的巨石,和一个圆形的石鼓,可以作凳,除此之外,就别无一物。 但皮刀孟不假的目光何等锐利,他在走近右首一片树林前面,发现一棵松树根部有一段烧焦的木柴,心中不觉一动,暗想:“楚秋帆说那天他看到这里山林间冒着白气,莫非会是有人在这里做炊?”他俯身从地上把那段木柴拾起,鼻中也同时闻到了一股轻微的异样气味! 孟不假三教九流,见识的多了,闻到木柴上这股刺鼻的异味,不禁又是一怔,忖道: “这段松枝上如何会有江湖下五门的散功毒烟的气味?”一时之间,手中执着这段烧焦了的松枝,仔细推想智善大师、清尘道长二人的中毒,智善大师手指这片山林,那时树林间正在冒着白气,以及后来裴盟主退出谷去之时,身上分明伤得不轻! 这几件事,一经串联在一起,就可发现其中果然发生过事情,而且还和这段烧焦的松枝必然有着极大的关联! 何以裴盟主会没和自己说呢?以自己和裴盟主数十年的交情,像这样的事情,他断无不言之理! 楚秋帆看他手中拿着半段木柴,只是怔怔不语,忍不住问道:“孟师伯,这段木柴,可有什么异处么?” 盂不假微微摇头道:“没有。老夫只是在想。你们当日看到此间山林冒着的白气,很可能是炊烟,如今在这里发现了这段松枝,证实确是有人在这里生火了。” 楚秋帆走近一步,低声道:“孟师伯,北首悬岩底下,是一道绝壑,字条上指的,大概就是这里了。” 孟不假口中“唔”了一声,把手中半段松枝放到中间巨石脚下,然后走近突岩,探首往下仔细打量了一阵。只见这道绝壑夹在两座高山之间,下面云气迷濛,深不见底,两边石壁陡峭如削,根本没有容足之处,要想下去,除非背上生出两支翅膀来。 楚秋帆等了半晌,依然不见孟师伯开口,忍不住问道:“孟师伯,这里下得去吗?” 孟不假回过身,再从地上拾起半截烧成了炭的松枝,放入他大褂口袋之中,说道:“小子,咱们走。” 楚秋帆迟疑的道:“咱们到哪里去呢?” 孟不假道:“你不用多问,跟老夫走就是了。”说完,回身朝左首树林中行去。 楚秋帆不敢多问,只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孟不假穿林而入,一路往上攀登。这是从无人迹的森林,既无山径,到处又都是交叉的树柯,若是换了平常之人,可说寸步难行,孟不假、楚秋帆都有一身武功,但也无法走得太快,这样足足穿行了顿饭工夫,才攀登上一处山岭。 孟不假略为审察山势,就沿着连绵岭脊,一路往西,这样大概越过了两座山岭,然后随着山势往山后觅路而下。 这后山一带,到处都是巉岩峭壁和风化的断层,两人连纵带跃,又奔行了顿饭工夫,才算落到山脚,此处已是群山之间的另一个山谷。 纵目望去,但见谷中俱是大小不等的乱石,荒草及人,一片荒凉。前面是景色宜人的翡翠谷,这里就该称之为“乱石谷”了! 孟不假脚下没停,转身循着山麓往东就走。他方才是往西来的,现在又往东去,该是走的回头路了。 楚秋帆跟在他身后,早已走得满身大汗,此刻突然领悟过来,说道:“孟师伯,晚辈知道了,你老是因那边突岩无法下来,所以才绕上一个圈子,再抄过去了?” ------------ 第四章 雪压梨花 他果然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裴元钧遇难之事,虽没亲眼瞧见,但他仅凭判断,居然见微知著和亲眼看见的一般! 孟不假在思索之时,故意动手装烟,这时打着火绒,吸了两口烟,回头笑道:“小子,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连你师父是哪一门派出身,都忘了么?” 楚秋帆一怔,急忙欠身道:“孟师伯……” “还叫我孟师伯?”孟不假吸着烟,笑道:“六合神功练的就是子午卯酉,你也忘了?” 楚秋帆心头登时明白,脸上一红,嗫嚅的道:“晚辈只是……只是……” 孟不假呵呵一笑道:“只是几天没见师父了,是不是?”他假戏真做,说得真率,大家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这时,两名庄丁手托银盘,送上酒菜,在花厅右首一张花梨木八仙桌上,摆上杯筷,一面躬身道:“启禀大庄主,可以入席了。” 乐怀仁连忙起身,朝孟不假道:“时已过午,孟大侠二位远来,想必尚未用餐,淡酒粗肴,不成敬意,请先用过酒饭,再谈不迟。” 孟不假吸着烟,洪笑道:“好,好,既然来了,兄弟就不客气打扰了。贤昆仲招待兄弟,用不着山珍海味,只要有酒就好。江湖上人给兄弟两句话,叫做酒不离口,烟不离手,兄弟一向以烟下酒,菜有没有,倒是小事。” 乐有仁陪笑道:“孟大侠真是快人快语。寒庄匆促之间,菜是粗肴,但酒却是寒庄自酿的。而且足有二十年陈了,孟大侠一试便知。” 孟不假道:“有酒就好,二十年陈,当然更好。兄弟有时在酒店里喝兑了水的酒,一样可以过瘾。因为兄弟喝得多,十斤酒中,他就是兑了四斤水,总有六斤真酒到了兄弟肚里。 有六斤,也差可应付酒虫了。” 乐友仁大笑道:“孟大侠真会说笑话。” “这是真的。”孟不假回头朝智善大师、清尘道长二人道:“二位也来喝一盅如何?” 智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孟老施主请吧,贫衲和清尘道兄已经用过素斋了。” 孟不假又朝乐氏兄弟道:“贤仲昆大概也用过饭了,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二位也不用陪兄弟喝了。兄弟喝酒,最好就是自斟自酌,不惯和人酬酢。来,小子,你不会喝酒,就自己吃饭吧。”他不用人让坐,就在上首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手取过酒壶,也不用酒盏,取过一只饭碗,斟满了一碗,就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再吸了两口烟,大笑道:“痛快! 痛快!真是好酒!”接着又斟了一碗,边喝酒,边吸烟,满桌佳肴,连筷也不动。 乐氏兄弟知道他是武林一奇,奇人奇行,也就见怪不怪。 乐怀仁看他生性豪迈,自然欢喜,含笑道:“孟大侠,愚兄弟那就不陪了。” 孟不假吐着满口白烟,又喝干一碗,才笑道:“贤昆仲不用和兄弟客套。” 楚秋帆已由庄丁装了一碗饭,坐在横头,自顾自吃饭,耳中只听孟不假以“传音入密” 说道:“小子,待会见了你师父,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咱们总得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来才是。” 楚秋帆不好答话,也不好点头,只是低着头吃饭。 一会工夫,孟不假已经喝了十几碗酒,依然没动过筷,只是以烟下酒,烟却已经装了三筒。 清尘道长微笑道:“孟老施主真是世之奇人!” 孟不假应声笑道:“奇倒不奇,只是有些怪罢了。”说话之时,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乐友仁低低说了两句。 乐友仁连忙拱手道:“孟大侠,裴盟主听说孟大侠来了,请你到静室一晤。” “好。”孟不假放下酒碗,一手提着烟管,站起身道:“裴盟主静室在哪里?”楚秋帆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孟不假回头道:“小子,你只管吃饭,你师父大概有什么事要和老夫说,你不用跟去。” 乐友仁忙道:“盟主静室,是在书房里,离此不远,兄弟替孟大侠带路。”抢身走在前面带路。 孟不假随着他穿过一条曲折相通的长廊,迎面是一道青砖砌的月洞门,跨进月洞门,是一个布置精雅的小花园,假山、小池,均经一番匠心,具见巧思!一排五楹精舍,画廊雕梁,垂着湘妃竹帘,昼长如年,幽而且静。阶前两侧,各有两排花架,架上摆满了盆栽的奇花异卉,幽香扑鼻。 ------------ 第五章 搜集证据 “哦,还有。”清尘道长又道:“至于孟老施主,目前是否为人所迷,还不得而知,你不可再在他面前提起,万一他真要中了美人计,把你说的话,让新娘知道了,岂非泄露了机密?自古以来,有多少机密之事,坏在女子口中的。小施主要千万留意。” 楚秋帆道:“晚辈晓得。” 清尘道长含笑点头道:“好,小施主那就去休息吧!” 楚秋帆跨出清尘道长的房门,虽然已有清尘道长的保证,武当一派可以支持自己,但心中依然觉得十分紊乱,眼看月色如水,他循着长廊,走出月洞门。门外有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月光照在白石上,洁润得有如白玉一般。 楚秋帆沿着小径,走上白石小桥,桥有三曲,架在一个不规则的荷花池塘之上,桥左是一座假山,一丛翠竹,新篁初箨,看去像一幅墨竹,十分幽静。 楚秋帆就在竹丛边上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觉得胸头的烦燥,稍稍清静了些。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细碎,自然是女子了。楚秋帆要待回避,已然不及,但见一个苗条人影,轻盈的从假山一侧,转了过来。 月光再皎洁,总是有些朦胧的,他只看到那苗条人影身上穿着一套浅绿衣裙,看不清她的面貌,但只要看到她玉立婷婷的身材,这姑娘一定是个绝色佳人无疑。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他了,他没看清她的面貌,她当然也没看得清楚。她一怔神,脚下蓦然停住,娇叱道:“你是什么人?” 楚秋帆连忙站起,抱拳道:“在下楚秋帆,惊动姑娘了。” 绿衣少女又是一怔,停下来的人,又踏着细碎脚步,款款走近,展齿喜道:“原来是楚少侠,我们方才还同过席呢!” 这一走近,楚秋帆认出来了,她就是乐大庄主的掌珠,方才坐在自己左首的乐大小姐! 月光照在她带着红晕的脸上,艳如芙蓉,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喜孜孜的正朝他投来。 刚才她坐在他边上,他没有看清楚她,这回面对了面,他才发现她的明艳,在月光之下,她有使人明亮的感觉。 他看得一呆,拘谨而嗫嚅的道:“是……乐姑……娘……” 绿衣少女被他看得脸上更红,腼腆一笑,低着头道:“我叫乐兰芬。” 楚秋帆道:“在下无意闯到姑娘的花园里来了,深感冒昧……” 乐兰芬嫣然一笑道:“这里是东花园,我住的小楼,还要过去呢……”她忽然发觉自己第一次和人家说话,就说出了自己住的地方,不觉口气一顿,低着头道:“我是睡不着,才出来散步的。”话声出口,又觉得不对,自己怎好把睡不着也告诉他了?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脸上不禁又飞起一片红云,低垂粉颈,用足尖蹴着碎石。 楚秋帆道:“我也是,今晚睡不着觉,才信步走到这里来了。” 乐兰芬偏过头来,含笑道:“刚才在酒席上,当着许多人,我不好意思和楚少侠打招呼,你不会怪我吧?” 楚秋帆道:“在下也有这样感觉,当着许多人,就不会说话。” 乐兰芬嫣然道:“我看得出来,方才楚少侠好象很拘束,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她没待楚秋帆开口,接着道:“其实我心里很想和楚少侠谈谈,因为你是盟主的唯一高徒,武功一定很高,我想请你多多指教呢!” “多多指教”这四个字,本来是极普通的客套话,但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眼光之中,也同时流露着倾慕之色,就显得她说话的认真和诚挚。 楚秋帆道:“姑娘太客气了,‘指教’二字,在下如何敢当?” 乐兰芬郑重的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楚少侠如果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武功不好,你以后就要时常指点我,如果不愿意和我做朋友,那就不用说了。” 楚秋帆心头一阵跳动,嗫嚅的道:“姑娘言重,在下自然愿意了……” 乐兰芬挑着眉毛,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喜形于色,说道:“啊,真的?” 楚秋帆看她娇憨神态,心中也着实喜爱,点头道:“只要姑娘不弃,在下……在下……” 连说了两个“在下”没有说得出来。 乐兰芬俏眼盯着他,咬咬嘴唇,问道:“在下什么呢?你快说嘛!” 楚秋帆壮着胆,嗫嚅的道:“在下求之不得。” ------------ 第六章 安排毒计 清尘道长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跨上一步,举起手臂,一下架住了裴元钧的手掌,口中急急说道:“盟主息怒,有话好说。” 智善大师也在旁单掌打讯,口诵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盟主高抬贵手,是非曲直,还是问清楚了才是。” 说话之时,孟不假也闻讯赶了进来,一脚跨进门口,就大声道:“半夜三更,你们都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秋帆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右肩,果然有一块手掌大的白粉痕迹,像是从粉墙上擦来的,一时心中大为惊奇,这块白粉,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看到孟师伯,就如遇见了救星,急忙叫道:“孟师伯。晚辈是冤枉的,这是一场莫须有的误会。” 孟不假口中方“啊”了一声,就被乐友仁一把拉过一边,附着他耳朵,低低的说了一阵。 孟不假先是一怔,继而呵呵笑道:“盟主老弟,别生这么大的气了。这也末始不是好事,乐仁兄,依我孟老大之见,秋帆是盟主的高足,年龄也不小了,不如……” 裴元钧突然一挥手,沉声道:“老哥哥,不用说了。这孽障平日都是你老哥哥护着他,倒也没有滋生事端,但今晚之事,兄弟决难徇私……” 孟不假一手装着烟,连火都忘了打,随口吸了两口,发现没火,才一面打着火石,偏头问道:“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人家乐姑娘白璧无暇,干么……” “老哥哥,你不知道。”裴元钧截住他话头,神色严肃的道:“兄弟是他师父,岂无师徒之情,只是此子……”他轻笑一声,脸现痛苦之色,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楚秋帆几乎要大声叫出来:“你不是我师父!”但他知道此时此地,自己嚷出来了,也没有用。因为此时如果嚷出来,倒似成了挟怨诬蔑师父之嫌,传出江湖;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孟不假道:“什么事,老哥哥不知道?秋帆他到底怎么了?” 裴元钧斩钉截铁的道:“这孽徒什么事都可以原宥,唯独犯了淫字,兄弟决不宽恕。” 孟不假道:“但他并没犯淫。” 裴元钧痛心疾首的道:“因为他是孽种。” 楚秋帆听得全身颤抖,大声道:“你说什么?” 清尘道长怜悯的道:“小施主不可如此;凡事激动不得。” “激动不得”这四个字,无异暗示他此时千万不可出言顶撞。 孟不假吸着烟,说道:“盟主老弟,你歇歇怒,秋帆……” 裴元钧面有怒色,说道:“老哥哥,你不知道。” 孟不假搔搔头皮,说道:“究竟有什么事,我老哥哥不知道的?” 裴元钧神色凝重,转向智善大师、清尘道长二人,徐徐说道:“大师、道长二位,还记得十八年前一段公案么?” 他本是教训自己徒弟,如今忽然提起十八年前的一段公案,听得在场之人,不禁齐觉惊讶。 “阿弥陀佛。”智善大师合掌道:“十八年前的公案,盟主是说常老九大闹敝寺……” “不是。”裴元钧摇头道:“就是常老丸坚欲和贵寺比武,贵寺方丈智通大师不愿和他结怨,正好兄弟在贵寺作客,要兄弟替双方排解,兄弟刚把常老九劝走,武当派派人下书,邀约贵寺派人会同剿贼,这档事,大师如何忘了?” 智善大师哦道:“盟主说的是千手郎君?” 裴元钧道:“不错。” 清尘道长稽首道:“此事确是敝派奉邀少林派会剿的,因为千手郎君不仅武功绝高,又善使暗器,敝派已有不少弟子伤在他喂毒暗器之下,依然无法把他逮住。当日原不知盟主大驾就在嵩山。” 孟不假插口道:“这件事,兄弟如何不知?千手郎君江上云淫恶滔天,又善易容之术,闹得江湖上到处鸡犬不宁,后来还是盟主老弟把他制住的。” 裴无钧微微摇头道:“事情经过并不如此。千手郎君狡猾成性,少林,武当出动数十高手,到处搜索追踪,仍然鸿飞冥冥,无法找到他隐匮何处。兄弟当时认为追捕他的人数一多,反而使他提高警觉,更难找得到他,才要两派的人暂且回山,此事由兄弟一人侦访……” 大家听他追述往事,谁都没有插口。 裴元钧口气微顿:续道:“兄弟经过一月明查暗访,终于在云梦找到他的老巢。兄弟劝他随我回去武当,他仗着一身武功,自然不肯就范,和兄弟动上了手。如论武功,他原非兄弟之敌,但他外号千手郎君,双手在对敌之时,暗器层出不穷,均一一为兄弟破去。最后他使出暗藏袖中的‘青蜂针’,一按机簧,就可发射七十二支细如牛毛的毒针,而且这种针体积细小,不畏掌风,兄弟差点就把性命送在他的针下……” ------------ 第七章 蛇鹤相争 话声传来,一个宽袍大袖的老道人已经到了面前,朝蓝袍老者稽首一礼,说道:“贫道来的突兀,还请宋老施主见宥。”他,正是武当三子中的清尘道长! 楚秋帆看到清尘道长赶到,心头大喜,急忙趋了上去,拱手一礼道:“道长来的正好,晚辈被这位宋老丈发生误会,竟然不容晚辈有剖白的机会。” 蓝袍老者面有讶容,望着清尘道长,问道:“道长,此子究是…………” 他“何人”二字还未出口,清尘道长已然含笑道:“这位小施主,乃是裴盟主门下,姓楚,名秋帆。只不知和老施主如何起的冲突?” 左首青年愤然道:“就算他是盟主门下,劫掳我妹子,还用歹毒暗器杀死了敝庄八名庄丁,也不能和他善罢甘休。” 蓝袍老者脸色一沉,喝道:“瞻儿,在道长面前不得无礼。” 清尘道长含笑看了两个劲装青年一眼,问道:“这二位施主是宋老施主的公子么?” 蓝袍老者一指左首青年说道:“这是犬子子瞻。”接着又指指右首青年说道:“这是老朽的侄子子祥。”然后朝两人喝道:“你们还不上前去见过清尘道长。” 宋子瞻、宋子祥一齐上前见过了礼。 清尘道长才向楚秋帆含笑道:“楚小施主,这位宋老施主和盟主也是素识,磐安宋家,以铁掌、雁翎刀驰名武林,尊师自然也和小施主说过,你如何忘了?” 经他一提,楚秋帆登时想起师父曾和自己说过,磐安宋家,乃是少林嫡传,老底主宋仰高,昔年以一柄雁翎刀,一双铁掌,力战河朔五雄,名动江湖,无怪刚才那一记劈空掌,刀道之猛,凌厉无匹。心中想着,连忙抱抱拳道:“在下曾听家师说过老前辈的盛名,方才多有得罪……” 宋仰高嘿然道:“少侠使用歹毒暗器,杀死敝庄八条人命,岂是得罪二字就可以交代得过去么?” 楚秋帆道:“贵庄八位庄丁,并非在下杀的……” 宋仰高冷然道:“那是什么人杀的?” 楚秋帆道:“这个在下也并不清楚,但方才在下走出林来之时,贵庄宋义和在下面对着面,在下若是使用暗器,宋义应当首当其冲。而且在下有没有抬手发出暗器,他应该看得清楚。” 宋义大声道:“你出来之时,骤下杀手,时在黑夜,我如何看得清楚?何况那时这林中,除了你,并无第二个人,你说不是你,有谁能信?” 清尘道长微微皱了下眉,说道:“二位且莫争执,此事经过如何,贫道想先听听宋老施主的意见。” 宋仰高道:“事情是这样。今日是小女珍姑十八的生辰,白天有几个舍亲前来,晚上家人欢聚。老朽多喝了几杯,刚回到静室,就听到后宅似有叱喝之声,老朽也并未在意,后来听犬子来报,说是小女被一个青衣蒙面人掳去,才大吃一惊,率同犬子和侄儿匆匆赶出。无奈贼人似有同党,老朽三人追出不远,就听到有人高呼捉贼,又见一人一路狂奔。老朽还以为就是劫掳小女之人,追上那人,问明方向,一路追了下去,竟是上了贼人的当,一无所获,才回头追来。这位少侠正和敝庄管事宋义在林前动手,八名庄丁早已身中暗器死去……” 他回头看了楚秋帆一眼,续道:“后来经犬子在林内寻到小女,一身衣衫竟被贼子撕破,差幸宋义等人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女已许配金华薛老哥天游的令郎薛少游为室,若是有损清白,教老朽这张脸,如何见人?兄弟一向尊敬裴盟主,没想到他门人竟会作出这等下流勾当,实在令人切齿!”他说到最后,已是怒容满面,咬牙切齿,十分气恼。 楚秋帆接口道:“道长,今晚之事,幸有道长赶来。晚辈为人,谅是道长素谂,这…… 实在是莫大的误会……” 清尘道长因有仁山庄当晚所发生的事,心中不禁起了一阵犹豫,暗道:“难道盟主说的果然不假,此子年事渐长,真有着千手郎君江上云遗传的孽根不成?” 他深深望了楚秋帆一眼,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蔼然笑容,微微点头道:“楚小施主,方才宋老施主说的你大概也听清楚了,事情如何,贫道不敢遽下断语。现在就听听小施主的说法了。” 他这话,虽未明言,但语气之间,已然认为宋仰高说的是实情了。 楚秋帆哪会听不出来,心头暗暗一怔,但想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毫不放在心上,坦然道:“晚辈今晚落脚老招商客栈,也是听到呼救之声才赶来的。” ------------ 第八章 连番奇遇 楚秋帆道:“在下楚秋帆。老丈,这位道长中了你老杖中喷出来的毒雾,你老身边定然有着解药,求求你老,先救救他吧!” 毒龙叟微微摇头道:“没有用,老夫不是不想救他,但白鹤子中毒已深,解药也无用了。” “果然是白鹤道人!”楚秋帆心头更急,大声道:“既有解药,怎会没有效呢?大概是老丈不愿救这位道长了。” 毒龙叟生性怪癣,但今日之事,他确实无心杀害白鹤道人,闻言不由大怒,哼道:“小子,你懂什么?白鹤子削断老夫杖上龙角,喷出来的毒物,比平常多了十倍,即使是大罗天仙,也无药可救了。” 楚秋帆道:“老丈快放开在下,让在下去瞧瞧。” “老夫自会放你。”毒龙叟沙着声音阴,恻侧的道:“低必须先告诉老夫,你方才使出来的手法,是哪里学来的?” 楚秋帆道:“在下刚才躲在树林里,看到老丈和这位道长比斗,学会了几招。老丈现在可以放开在下了。” 毒龙叟炯炯双目,又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好。”挥手一拂,楚秋帆但觉一股极大力量,撞在身上,身躯一震,三处受制穴道,果然立解。心中暗暗惊骇,忖道:“毒龙叟这份功力,似乎还高出师父甚多,自己可得小心!”一面朝毒龙叟拱拱手道:“多谢老丈。” 急步朝白鹤道人奔了过去。 毒龙叟沉喝道:“小子站起,白鹤子中毒已深,你不可碰他身子。” 楚秋帆没有理他,掠到白鹤道长身边,立即蹲下身去,凝目一看,但见白鹤道长双目紧闭,脸上肤色好像笼罩了一层黑气。他虽不懂医道,似也看得出白鹤道长中毒已深,一时哪敢犹豫,立即探手入怀,取出翡翠小瓶,打开瓶塞,倾了七粒“祛毒丹”,然后用手掰开白鹤道长牙关,把药丸塞入他口中。 毒龙叟呵呵一笑道:“小子,你这是什么药丸?” 楚秋帆把药瓶揣入怀里,正容道:“这是先师的解毒丹。” 他想到毒龙叟可能会说“你给老夫瞧瞧’,若然不给他看,自己武功和对方差得太远,说不定会被他强抢过去。但这药瓶之上,镌有“翡翠宫虔制祛毒丹”字样,他看到了必然会逼问自己翡翠宫在哪里,岂非横生枝节?故而神色庄重,说出“先师的解毒丹”来。 但楚秋帆哪里知道毒龙叟方才看他使用自己的招术和自己对拆过两招,天下武林,能接得下毒龙叟两招的人,已然不多,何况使的又是自己精研了几十年的独门武功,心中暗暗惊异这小于天分之高和悟性之强,不觉动了收徒之念。 此时听到楚秋帆说出“先师的解毒丹”,心中更自高兴。要知武林中人,最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楚秋帆若是师父未死,也许他不肯转投到自己门下,如今他师父既死,要他投到自己门下,自然会答应的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呵呵一笑道:“好,好,小子,你师父既然死了,老夫看你资质甚佳,那就拜老夫为师吧。” 楚秋帆拱拱手道:“老丈好意,在下……” 毒龙叟不待他说完,大笑道:“你既然同意,就该称老夫师父,快点叩头拜师才是。” 楚秋帆微微摇头道:“在下不能拜老丈为师。” 毒龙叟任无咎,名列武林三奇,他以为自己说出来了,楚秋帆该纳头就拜才是,没想到楚秋帆居然不肯,不由得怔了一怔,双目精光熠熠,颇感意外酌望着楚秋帆道:“小子,你不愿意?” 楚秋帆道:“老丈原谅,在下另有不得已的苦衷……” “哈哈!”毒龙叟仰天长笑一声道:“天底下要想拜老夫为师的人,何止千百?老夫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一眼,老夫愿收你为徒,你小子倒端起架子来了。” 楚秋帆道:“在下师仇未报,有许多事要做,实在不能拜老丈为师。” 毒龙叟道:“你师父可是被强敌所害?要报师仇,拜老夫为师,那就没错了,老夫保管你如愿以偿。” “不成。”楚秋帆道:“在下……” “哈哈!”毒龙叟又是一声长笑,说道:“老夫言出如山,既然说出要收你为徒,你非拜老夫为师不可。走,你跟为师去……”话声出口,探手之间,一把抓住了楚秋帆的手腕,腾身跃起,往谷外掠去。 “不,不!”楚秋帆急道:“老丈快快放手,在下还有事要办……” ------------ 第九章 白衣少女 董老实看他神色极为郑重,他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也用双手接过,笑道:“楚相公放心,小老儿会好好保管的。”说罢,果然揣入怀里。 董老实又从竹篮中取出一个青布小包,轻轻放到桌上,含笑道:“楚相公,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金叶,是荀相公要小老儿转交给你的,楚相公请收下了。” 楚秋帆道:“怎好叫荀贤弟如此破费?” 董老实陪笑道:“苟相公知道楚相公是个狷介之人,但出门在外,到处都得花钱。荀相公家财万贯,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何况他和相公又是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楚相公也不用推辞了。” 楚秋帆原是性情豁达之人,闻言爽朗一笑,点头道:“荀贤弟对我情义,胜过同胞手足,对我厚赐也胜过金银,何止万倍。他知道我身无分文,故而赠我盘缠,在下岂会推辞?” 董老实也爽朗的大笑道:“楚相公侠骨柔情,果然豪迈过人,荀相公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楚秋帆自小追随师父,各门各派的人也见得多了,他一直以为董老实只是一个山间老农,但听了他这几句话,心中不禁一动,暗道:“看来这位董老丈,似乎也是隐迹林泉的高人,自己真是看走眼了。试想一个山间老农,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知他和荀贤弟是什么关系?” 但仔细打量,董老实弯腰驼背,行动蹒跚,双目也老眼迷矇,又不像是有武功的人,一面连忙拱手道:“老丈过奖,在下在这里一住三个月,每天三餐,都要老丈亲自送来,这份厚爱,在下不敢言谢,只好永铭在心了。” 董老实道:“楚相公言重。小老儿给荀相公送饭,这段山路,早就跑惯了,算不得什么。 粗肴淡饭,小老儿也没和相公客气哩。” 楚秋帆伸手取起桌上银包,问了下山路径,就向董老实拱手作别。 董老实一直送出山门,说道:“楚相公,小老儿不送了。” 楚秋帆别过董老实,依着他的指点,奔行下山。但见群峰起伏,连绵不绝,到处都是人迹不到的奇岩断崖,数十里之间,哪有人烟? 心中越走越奇,董老实说他就住在山下,那山神庙离山下人家不过三两里路,如今自己奔行了已有五十来里,却依然还在山中。 由此看来,董老实分明是瞒着自己,不肯实说,荀贤弟赴城中文会,也是骗自己的了。 荀贤弟和董老丈,敢情都是隐居山中的高人,只是不肯泄露他们的身份而已! 对了!楚秋帆脚下忽然一停,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曾听到窗外“嗒”的一声,好像有人践踏到碎瓦,出去又不见人影,那一定是荀贤弟了。他根本没有离去,只是没和自己见面而已,所以知道自己修习玄功的进度,已经功行圆满,今天可以下山了。 “只不知他要自己一月之后,到铜官山去,又是什么事儿?” 他一路奔行,又越过了几重山岭,渐渐已有人家。 他到了一处地名叫桐琴的村落,再一问路,原来已到了武义,自己是从括苍山出来的。 这时已是未牌时分,那农家只当他在山中迷路,自然没吃午饭,就端出饭菜来。 楚秋帆也不客气,吃过饭,取出一锭碎银,作为酬谢。那时民风淳厚,农家坚不肯收,楚秋帆只得再三称谢,问明了路径,别过农家,继续上路。 傍晚时候,赶到金华。这金华乃是府治所在,商业殷盛,人烟稠密,楚秋帆在街上买了两套衣衫,找到一家客店落脚,盥洗完毕,换过一套新衣,就出了客店,沿着大街走去。 此时华灯初上,大街上行人摩肩,茶馆酒肆,都已高朋满座。 楚秋帆因自己在括苍山中耽了三个月,那老贼假冒师父,不知近日江湖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故,因此想到茶楼酒肆去听听消息。信步走入一家酒楼,上得楼来,但见酒客乱哄哄的,差不多已有八成座头。伙计招呼他在一张空桌上坐下,送上茶水。 楚秋帆因自己想听听江湖上的消息,自然得多坐一会儿,这就叫了几样酒菜和半斤绍酒。 伙计退去之后,他端起茶盏,慢慢的喝着,一面打量着座上酒客。但放眼看去,这些人大半只是商贾行旅,所谈的不是生意,就是女色,根本听不到江湖的近况。 心中正感不耐,正好店伙送上酒莱来。楚秋帆接过酒壶,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 第十章 蓬门疗伤 白衣少女锁拢着两条眉毛,眼睛闭得紧紧的,娇躯也有轻微的颤动。她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动静,不觉睁开眼来,看到楚秋帆望着自己,怔怔的出神,羞得啐了一口,催道:“你还不快些动手?” 楚秋帆一惊,一时顾不得避嫌,双手使劲把绷得紧紧的内衣扣子一颗颗解了开来,眼前立时现出两团玉球似的胸脯和新剥鸡头般的蓓蕾。他只觉胸口壅塞得连一口气都透不过来,哪里还有勇气去触摸? 白衣少女紧闭着眼,幽幽的道:“是左边的肋骨断了,你快替我接上了!” 她声音说得比蚊子还轻,但听在楚秋帆的耳中,心头不禁一阵愧怍,急忙定了定神,说道:“你忍着些,我要动手了。”他用两个手指,轻轻在她胸肋间按了按。 白衣少女身躯一颤,口中发出呻吟之声。 楚秋帆已经摸到了断骨,两只手掌按上了她滑如凝脂的胸脯,对准断骨,把它接上,然后运起内功,把“太虚玄功”缓缓度去,助她骨脂能够迅快凝住。 白衣少女但觉一阵剧痛,口中轻哼出声,但迅即感到他粗壮的掌心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胸脯间渗入,痛楚也随着立即消失,心中感激的道:“谢谢你……” 楚秋帆双手紧紧按住她肋骨,说道:“姑娘再忍耐片刻,这时不可动!” 白衣少女果然不敢说话,任由他滚热的双掌按在自己的胸上,虽觉羞涩,但心头却有着无比的温暖,就像春天的阳光,照进了心扉。 这样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楚秋帆才缓缓收回手去,吁了口气道:“好了。”他拉过衣衫,掩住了胸脯,正待替她扣上扣子,白衣少女依然不敢睁开眼来,只是幽幽的道:“我自己来。” 她双手扣好衣扣,才睁开眼来,只见楚秋帆一张俊脸还绯红得像涂了胭脂一般,呆呆的望着自己,连额角上汗水都忘了拭拂。一时不禁被他看得大羞,轻啐道:“你瞧我作甚?” 楚秋帆嗫嚅的道:“在下方才用内功把姑娘的断骨接住了,大概再有一、二日即可复原了。” 白衣少女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断骨果然不再痛了,欣喜的道:“瞧不出你手法果然高明得很!” 她躺在床上,望着他眨眨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楚秋帆道:“在下楚秋帆,楚国的楚,秋天的秋,风帆的帆。”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学着他口气,说道:“我叫宋秋云,宋朝的宋,楚秋帆的秋,天上白云的云。” 楚秋帆笑道:“你很调皮。” 宋秋云道:“你知道就好,还凶得很呢!” 只听门外那婆婆叫道:“年轻人,我水烧好了,扭了筋,用热水敷敷就不会痛。” 楚秋帆急忙开出门去,说道:“多谢婆婆。我妹妹是扭了腰。” 那婆婆看了二人神色,已经料到了几分,笑了笑道:“扭了腰也一样,热水多敷敷就会好的。”她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走入,放到桌上,就识相的退了出去,还替两人带上了房门。 楚秋帆道:“看来那婆婆不相信我们是兄妹了。” 宋秋云粉脸一红道:“都是你。你快给我出去。” 楚秋帆一拱手道:“姑娘骨已接上,再有两三天就可复原了。住在这里,没人打扰。在下实在另有要事在身,不克多耽。姑娘安心养伤,在下走了。”说完,转身欲走。 宋秋云听说他要走,不禁一呆,大声叫道:“你……给我回来……” 这大声一喊,不由得粉脸剧变,咬着银牙,口中迸出“哎唷”二字,双手急急掩着胸口,敢情震动了接好的肋骨,又痛起来了。 楚秋帆慌忙回到床前,说道:“你断骨刚刚接好,大声说话,就会受到震动。” 宋秋云咽声道:“你要走就走,反正我无人照顾,接好了再断,你也没看到了,就让我再断好了……”说到此处,眨眨眼睛,一颗亮晶晶的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 楚秋帆忙道:“你快别哭了,我等你伤势全好了再走,总可以了吧?快闭上眼睛,我给你在接好之处再运一回气。” 宋秋云心中暗暗欢喜,举起了两个粉拳,朝他肩头擂去,口中叫道:“都是你……” 她方才只是假装疼痛,好让楚秋帆回来,这两个粉拳虽然投用力,但拳手擂打,牵动胸口,真的感到一阵裂痛,口中不禁又叫了声:“啊唷……” ------------ 第十一章 田舍夫妇 宋秋云道:“婆婆的七修针虽然落在地上,但只要她衣袖震动,地上的针仍可飞射起来伤人。她这一手真厉害!” 正在和田舍翁拚斗的太真道人,眼看三师弟被缝穷婆制住,心头又惊又恐,突然舍了田舍翁,身形凌空飞扑过来,落到玉真道人的身侧。定眼瞧去,只见三师弟背后七处穴道上,穿着七根极细的丝线,这七根丝线,却一直通到缝穷婆的大袖之中,好像牵牛一般! 玄真道人双目喷火,怒声道:“缝穷婆,你待怎地?”他投鼠忌器,不敢出手,但心头显然愤怒已极! 缝穷婆冷冷的道:“要老婆子放他很容易,只要你们崆峒三真立下重誓,从此不准再来纠缠不清,咱们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她说到这里之时,太真道人刚刚飞扑过来,落到地上,口中发出一声苍劲的长笑,说道: “办不到!崆峒三真岂是受人威胁之人?你杀了三师弟,贫道师兄弟二人会替他报仇的。” 缝穷婆冷哼道:“太真,你当我不敢么?仇人少一个好一个,老婆子只要一抖手,震断丝线,七修针就会循血攻心。剩下你们两个,咱们一对一,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只是老婆子昔年答应过裴盟主,不再和你们崆峒三真为敌,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各走极端……” “哈哈!”太真道人乘她说话之际,左手迅速一划,把七根丝线齐齐划断,同时迅快的把玉如意交到左手,腾出右手,朝玉真道人背上一招,但见七缕金芒,从玉真身上飞出,到了他的掌中。他口中厉笑一声道:“缝穷婆,贫道若无破你‘七修针’之能,岂敢找你寻仇?” “七修针”经他用力吸出,玉真被制的穴道也顿告解除,俯身从地上拾起玉如意,口中狂吼一声,首先发难,朝缝穷婆扑去。 玄真道人早就蓄势已久,自然更不怠慢,一下抢到左手,玉如意同时挥出。 田舍翁在太真道人飞来之时,也跟着飞了过来,此时一见两人朝老伴扑去,大喝一声,锄头一挥,截住了玄真道人。 玄真道人大笑道:“如此也好,本来贫道不想取你性命,看来你是在劫难逃了!”玉如意忽地向空一圈,肃然道:“崆峒三真天地人!”玄真,玉真同声接口道:“指挥如意若有神。” 三人脚步同时错开,品字形将田舍翁夫妇围在中间,绕圈疾走,虽然不向中间二人递招,但三柄玉如意却登时上下飞抡,交织成一片晶莹光网。 田舍翁夫妇看出对方阵势厉害,也立即背靠背站定,随着三人在中间轮转,田舍翁锄头横胸,缝穷婆两把剪刀也一上一下,摆出姿势,只是并未出手。 这样相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宋秋云看得渐渐不耐,低声道:“楚大哥,他们老兜着圈,怎么还不出手呢?” 楚秋帆皱皱眉,低声道:“这三个道士列的阵势十分怪异,他们只是绕圈疾走,此刻还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至少要等他们阵法有了变化,才会出手。” 宋秋云道:“那么婆婆他们为什么不抢先出手呢?” 楚秋帆道:“他们也要等对方阵法有了变化才能出手,否则立时会陷身在对方的生尅变化之中,难以自拔。” 宋秋云道:“有这么厉害么?” 楚秋帆道:“对方有备而来,三人联手,列下此阵,岂会无因?” 宋秋云道:“你看婆婆他们打得过三个道士么?” 楚秋帆沉吟道:“如以武功来看,双方也只在伯仲之间,但崆峒三真身法怪异,尤其三柄玉如意也不是普通兵刃,必有奇招,最厉害的还是他们联手合击,威力也会随着增加,只怕婆婆他们应付不下来呢!” 宋秋云道:“那婆婆是好人,待会若是落败了,你要不要去帮他们?” 楚秋帆低声道:“百草门的人未退走,他们站在土垣外面只是隔岸观火,只要婆婆他们稍有败象,他们没了顾忌,就会冲进屋来。你刚接上骨,不能和人动手,我自然要在这里保护你了。” “楚大哥,你真好!”宋秋云伸出纤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一颗头缓缓偎在他肩窝里,低声道:“待会你只管去帮婆婆他们。百草门的人,我不怕,真的,让他们来好了。” 楚秋帆:“那怎么行?你伤势还未痊愈,这可不是逞强之事。” 宋秋云挽得他更紧,仰起脸,幽幽的道:“大哥,我说的是真话。百草门的人伤不了我的,你要相信我,我不用动手,就会把他们吓跑的。” ------------ 第十二章 揭穿奸谋 楚秋帆道:“道长但请放心,老道长只是被毒气所迷,中毒应该不深,服了解毒药丸自可无事。至于尚未回山,也许是访友去了。” 云鹤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多谢楚施主。” 楚秋帆拱拱手道:“道长好说,在下这就告辞了。” 云鹤道人又朝二人打了个稽首道:“适才误会之处,贫道对楚施主实在深感歉疚。但愿吉人天相,楚施主能早日澄清冤屈,也是武林之幸。” 楚秋帆抱拳道:“但愿如此,后会有期,在下告辞。” 云鹤道人一直送出灵禽观,才行别过。 楚秋帆本来沉重的心情,至此已然开朗得多了。二人沿着石级,回到半山亭,宋秋云收拾好茶壶,茶盏,相偕下山。 路上楚秋帆含笑道:“妹子,今日要是没有你识破奸计,揭开那贼人面具,这场误会,真是解释不清了。” 宋秋云道:“这就是贼党弄巧成拙之处。他们假扮白鹤道长,原意只是让你证实千手郎君江上云那封血书不错,何用再把那个假冒白鹤道长的人害死呢?” 楚秋帆轻叹一声道:“这就是贼人毒辣之处,第一是杀人灭口,也许这假扮白鹤道长的人,虽是贼党,但并不重要。第二,他们认为血书已由白鹤道长亲口证明不假,在下心中也已确认是江上云的儿子了,白鹤道长遇害,不论在下能否逃出灵禽观,白鹤门的人一定不会和我善罢甘休。第三,他们可能也摸清了你的底细,只要我们二人失陷在灵禽观中,你师门得到信息,定然会和灵禽观发生冲突,这又是一石二鸟之计。只是他们没料到假扮白鹤道长的假面具,会被你揭穿,以致前功尽弃了。” 宋秋云道:“其实只要白鹤道长回山,这奸计迟早总要被揭穿的。” “那又不然。”楚秋帆道:“若是你也中了散功之毒,被灵禽观一齐拿下,令师姐只要得到信息,必然会赶来大闹白鹤门……” 宋秋云撇撇嘴道:“何止大闹?我大师姊若是赶来了,白鹤门真会鸡犬不留!” 楚秋帆道:“这就是了。白鹤门人真要有了伤亡,白鹤道长回山,又岂肯和令师姐甘休? 这一来,贼党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秋云听得一怔,点点头道:“是啊,经你这么一说,这老贼的心机,果然厉害得很。” 两人下了山,走近一家山家门口,只见一个老婆婆站在门口,看到二人走来,迎着说道: “姑娘回来了?你那大哥说:“姑娘要在山上住几天才下来呢。” “我的大哥?”宋秋云把手中茶壶和两个茶盏还给了老婆婆,一面问道:“那是怎么样的人?” 老婆婆道:“早上,姑娘寄了马匹上山去后,姑娘的大哥随后赶来,看到姑娘的马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还在咱们这里歇了一会脚才上山去的。他说是姑娘的大哥,临走又给了老婆子二两银子,要老婆子好好照料牲口。” 宋秋云一指楚秋帆,娇笑道:“他才是我的大哥。” 老婆婆摇摇头道:“不是这位相公。” 宋秋云说道:“他方才怎么说呢?” 老婆婆道:“他走了已有半个多时辰了。他说姑娘要在山上住上几天,他要赶回城里替姑娘取衣衫去。” 宋秋云眨眨眼睛,笑道:“他把我的马匹骑走了?” 老婆婆点点头道:“是啊,他既是姑娘的大哥,老身自然不好阻拦,只得由他骑走了。” 楚秋帆道:“马匹被他骑走了,也就算了,只不知婆婆还记得他的面貌么?” 老婆婆想了想,才道:“那人年纪不大,约摸卅出头,像个白脸书生。哦,身上穿的是一件天蓝长袍,看去很体面,要不,老身也不会相信他是姑娘的大哥了。” 楚秋帆道:“多谢婆婆,妹子,我们走吧!” 老婆婆尴尬的道:“姑娘马匹……” 宋秋云含笑道:“不要紧,那人也许是我们的朋友,他故意把马匹骑走,是和我们开玩笑的。” 老婆婆连声念佛道:“这样就好,不然,姑娘把马匹寄在这里,被人骑走了,叫老身拿什么赔姑娘呢?” 宋秋云取出一锭碎银子,塞到老婆婆手里,说道:“谢谢老婆婆,我们走啦!”说完,就和楚秋帆并肩走了。 老婆婆望着二人背影,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好人。” ------------ 第十三章 连遇险境 宋秋云被他说得脸上一热,但自己穿了男装,自然不好说要单独住一间房子。 这时另一个僧人送上两盏香茗,合十问道:“二位施主想必还没用膳,可要小僧到厨下去准备一席素斋?” 楚秋帆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大师父了。” 那僧人合十退去,先前领二人进来的僧人,走到左首门前,一手推启房门,陪笑道: “二位施主的房间就是这间了。这客厅左右两间房是小庙接待贵客最好的两间了。” 宋秋云探首看去,房间内果然相当宽敞,除了两边壁下各有一张木床,临窗还有一张书桌和椅几,比起一般小城镇里的客店来,还好得多,这就含笑道:“多谢大师父。” 那僧人合十道:“施主看了满意就好,素斋一会就可送来,贫僧那就告退了。” 楚秋帆拱手道:“大师父只管请便。”那僧人行了一礼,返身退去。 楚秋帆取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这地方还真不错,唔,这茶也不错,是用山水泡的,贤弟怎么不喝呢?” 宋秋云抿抿嘴,笑道:“我平常很少喝茶,谁像你看到茶就喝。那天在灵禽观,要是我也喝,还能揭穿贼人的奸计吗?” 楚秋帆笑道:“那是意外,难道贼人还会一直跟着我们不成?” 宋秋云道:“那可不一定,江湖险诈,人心叵测。你呀,哼,论江湖经验,比我还差得多呢!” 楚秋帆点头道:“贤弟说得极是。先师在日,一向待人以诚,我从小跟随先师,也走过不少地方,但自从先师遭害之后,这短短三个月时间经历的险恶,比起追随先师十年时光,犹有过之。” 宋秋云道:“那自然了。大哥尊师身为武林盟主,他经过的地方,遇上的人物,纵有黑暗勾当,也不会让他看到的了。” 两人说话之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两名僧人送上素斋,点燃起烛火,一名僧人合十道:“二位施主请用斋了。”说完便自退去。 桌上放好四菜一汤和一桶白饭,二人也不客气,装了饭,就拉开长凳,对面坐下,各自吃了起来。素斋清淡可口,楚秋帆一连吃了三碗饭,宋秋云却只吃了一碗。 饭后,一名僧人进来收拾盘碗,又沏了一壶热茶送来。 楚秋帆道:“贤弟,我们到房间里去坐吧!” 宋秋云被他说得红晕着脸,站了起来,两人一个拿起茶壶、茶碗,一个拿了烛台,走入房中。 这一路上,都是在客店投宿,两个人要两个房间。虽然在田舍翁家里也住过一个房间,那是宋秋云负了伤,需人照顾。 今晚,两个人又同住一个房间,宋秋云平日纵然刁蛮,究是姑娘家,走入房中,放下烛台,只觉心头小鹿跳得很厉害,这就走到窗下,在临窗一张椅子上坐下,举止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楚秋帆替她倒了一盅茶,放在几上,含笑道:“贤弟怎么了?” 宋秋云抬起头,腼腆一笑道:“没……没什么?” 楚秋帆看她脸色腥红,心头也恍恍惚惚的,感到有些困倦,不觉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贤弟,明天一早还得赶路,还是早些睡吧!” 宋秋云低着头道:“我还不累,你先睡好了。”说完,不禁也掩着口,打了一个呵欠。 楚秋帆笑道:“看你还说不累……” 话声未落,只听房间外有人弹指叩门,接着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楚兄还没睡吧?” 楚秋帆听得一怔,抬头问道:“是哪一位?” 房门呀然开启,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天蓝箭袍的尖瘦脸汉子,这人看去年在三十开外,生得獐头鼠目,鹰鼻薄嘴,一脸俱是浮滑之相。他,正是唐门逐徒唐宝琦,外号叫做黄鼠狼。 楚秋帆脸色微微一沉,冷然道:“阁下有什么事?” 唐宝琦脸含微笑,故作潇洒模样走了两步,目光一掠宋秋云,才轻咳一声,抱拳道: “兄弟听说楚兄也落脚在此,特来走访,没惊扰二位的好事吧?”这“好事”二宇,听来好生刺耳! 楚秋帆剑眉一拔,正待开口,宋秋云已经“霍”地站了起来,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在胡说些什么?” “啊啊!”唐宝琦口中带着歉意的笑声,目光一溜宋秋云,抱抱拳笑道:“这位小兄弟生得好生标致!在下唐宝琦和楚兄乃是同道,也是同行……” ------------ 第十四章 白衣罗刹 她出言尖刻,说得太真道人老脸不期一红,期期的道:“只不知此子究系何人?” 宋秋云道:“他叫唐宝琦,外号黄鼠狼,乃是四川唐门的逐徒,因为精于用毒,一向无恶不作,他……他是个万恶淫贼!” “无量寿佛!”太真道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万恶淫为首,尤其是练武的江湖人,对这‘淫’字,更视同炯戒,不可稍犯。却不想世风日下,近日竟有这些无知的年轻人,一犯再犯,可不浩叹?”说到这里,朝宋秋云稽首一礼道:“贫道不知根由,放走此人,还望小施主原宥。”话声一落,就转身举步,朝闭目坐在大石上的楚秋帆行了过去。 宋秋云不明他的来意,急忙闪身一拦,说道:“你要做什么?” 太真道人看她一眼,问道:“小施主是楚秋帆的什么人?” 宋秋云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他是我大哥。” “小施主会是他兄弟?”太真道人脸上微露不信之色,说道:“楚秋帆是个孤儿,自幼由裴盟主抚养长大,好象并无兄弟?” 宋秋云道:“他是我的盟兄弟咯,你们找我大哥作甚?” 在她和太真道人说话之时,玄真,玉真两人已从左右两边抄出,欺到了楚秋帆的左右。 宋秋云看得大急,长剑一指,叱道:“你们还不给我退开,只要你们敢碰我大哥一下,我就发誓要把你们崆峒派的人,剑剑诛绝,一个不留。” 玄真道人就站在她左首,浓眉徒然一轩,洪笑道:“小施主杀气重得很,可惜崆峒三真从不受人威胁。” 宋秋云长剑横胸,目中射出冷峻寒光,哼道:“这么说,你真不把灭门之事放在心上了?” 玉真道人听得大怒,喝道:“好小子,你开口诛绝,闭口灭门,好象崆峒派的人,随便就能被人斫瓜切菜一般任意杀戮。你和楚秋帆这种淫贼称兄道弟,谅来也并非什么善类。来,你究有多少能耐,贫道倒要伸量伸量,看看你可有资格灭咱们崆峒派的门?”口中说着,人已迎着宋秋云走来。 宋秋云心中暗道:“他们有三个人,我却只有一个,他们支出一个人来和我动手,剩下两人,如有加害楚大哥之心,那该怎么办?”一面冷冷的看了玄真道人一眼,哼道:“你想绊住我,由他们两个去加害我大哥?要上,你们三个一齐上,否则且等我大哥醒来了再说。” 太真道人觉得此人说话之间颇多稚气,不觉微微一笑道:“小施主放心,崆峒三真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声,岂肯乘人于危,偷袭一个正在运气行功之人?” 他话声甫落,只听有人洪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和这种江湖败类、万恶淫贼还讲什么过节?道长们不肯动手,那就由薛某来动手好了。”此人话声清朗,劲气甚足,随着话声,已有两条人影如飞而来。 宋秋云举目看去,前面一个是中等身材的瘦削脸汉子,看去年近五旬。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年轻人,不过二十来岁,两人面貌仿佛相似,一望而知是父子二人。那瘦削脸汉子奔行极快,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奔到近前,脚下丝毫不停,直向瞑目坐在大石上的楚秋帆奔去。 宋秋云看他口发狂言,径向大哥奔去,心头不禁有气,右手挥处,一道银练,应手飞出,口中叱道:“来人止步。”银练横飞,逼得来人不得不蓦地停步。瘦削脸汉子目光一注宋秋云,问道:“你是何人?因何阻拦于我?” 宋秋云面情冷峭,说道:“你呢,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瘦削脸汉子是:“我是金华薛天游,找楚秋帆来的,这样够了吧?” 薛天游,人称龙游大侠,乃是形意门的名宿,江湖上名声甚著。他儿子薛少游,年方二十,一身武功,尽得乃父真传,江湖上也就有龙游少侠之称。 宋秋云一手仗剑,冷冷的道:“你找我大哥要做什么?” “哈哈!”薛天游敞笑一听道:“薛某已经说过了,我要亲手拿住这万恶淫贼,送交裴盟主治罪。” “住口!”宋秋云怒叱一声道:“我大哥是正人君子,我不许你诬蔑他!” “是薛某诬蔑他?”薛天游仰首大笑一声,指指他身后的年轻人,说道:“他是薛某犬子少游。你可知道薛某为什么天涯追踪,非拿到楚秋帆不可么?” 宋秋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 第十五章 奇案难明 薛天游和皮刀孟不假、东海双雄(乐氏兄弟)、智善大师,宋仰高等人均是旧识,一一拱手为礼,一面说道:“盟主,二位乐兄,宋兄来得正好,盟主高徒楚少侠……” 裴元钧没待他说下去,一摆手道:“薛兄,孽徒早经兄弟逐出门墙,并经通告各大门派。 裴某门下无此不肖之徒,薛兄不用再提了。” 宋秋云不识得裴盟主,走近楚秋帆身边,悄悄问道:“大哥,他就是裴盟主么?” 楚秋帆铁青着脸,说道:“他是假的。” 宋秋云道:“谁说他是真的来着?” 薛天游道:“盟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少侠只是被人嫁祸陷害,如今已经真相大白,可以还他清白了。” 裴元钧一手捻着他拂胸黑须,口中“哦”了一声。 薛天游一指白衣罗刹,陪笑道:“方才兄弟还把楚少侠当作杀害金华刘家庄一家七口的凶手,差点引起一场误会,幸经这位姑娘押着唐门逐徒唐宝琦前来。如今他已全部招供了,是他假冒楚少侠之名,所有奸杀案件全系他一人所为……” 裴元钧深沉一笑,徐徐说道:“薛兄相信了?” 薛天游道:“唐宝琦亲口承认,这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 乐友仁大笑一声道:“薛兄盛名久著,江湖阅历何等丰硕,怎会如此轻信人言?” 薛天游一怔,接着笑道:“乐二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唐宝琦。” “这还用问?”乐友仁冷冷一笑道:“自古以来,买人顶罪之事,何处无之,薛兄总该听说过吧?” 薛天游望望白衣罗刹,迟疑道:“这个不至于吧?” 裴元钧深邃的目光同时朝白衣罗刹看了一眼,问道:“薛兄可知此女来历么?” 薛天游方才虽听茅山道士说出白衣罗刹之名,但却故作不知道:“兄弟并不清楚。” 裴元钧大笑一声道:“兄弟知道此女出手狠毒,在江湖上搏得‘白衣罗刹’之名,据说她师傅是云里观音。魔教门徒说的话,岂可足信?” 白衣罗刹自从这一行人行近之后,始终冷眼旁观,没有出声。此时听他辱及师尊,不觉柳眉一挑,倏地转过身去,冷然道:“魔教行善除恶,替天行道,有什么不好?” 裴元钧双目如炬,射出棱棱精光,沉声道:“魔教立教宗旨,本来并无不好之处,只是二十年前,魔教勾结黑道匪类,到处兴风作浪,无恶不作,各大门派才有围剿之举。时因尔师尚知自爱,门人弟子从不在江湖走动,并无踪迹,故而扫荡魔教,不及尔师。”他口气微顿,续道:“焉知二十年后,江湖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白衣罗刹。据称见过姑娘之人,从无活口,经老夫调查的结果,竟是尔师云里观音调教出来的门徒。老夫正想派人给尔师送一封信去,要你师父对门人弟子严加管束。今天既在这里遇上姑娘,那就正好,姑娘给老夫带个口信,转告尔师,魔教门徒一律不得再在江湖走动。”他果然有着武林盟主的气概,说出来的话,极为威重! 普天之下,大概除了裴盟主,再也没有人敢对白衣罗刹这样说话了。 白衣罗刹听得不禁一呆,从她出道以来,从未有人对她这般说过话,别人听到“魔教” 二字,早就吓黄了脸,夹着尾巴逃都来不及,他居然声言禁止魔教门徒在江湖走动!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神,透过蒙面轻纱,盯着裴盟主,冷声道:“裴盟主凭什么不许魔教门徒在江湖走动?” 裴元钧道:“就凭老夫是裴元钧。” 宋秋云哼道:“要是我师父不答应呢?” 裴元钧深沉目光转到宋秋云身上,问道:“小姑娘,你也是云里观音的徒弟么?” 宋秋云听他一口叫出自己是女扮男装,不禁脸上一红,紧绷着脸道:“是又怎样?” 裴元钧还未开口,只听智善大师低宣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除魔就是卫道,尊师如果不听裴盟主劝告,二十午前魔教中人的收场,即是前车之鉴!”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身份极高,说出来的话,自有他的份量。 这番话,也隐含警告之意。二十年前,魔教倡乱,声势猖獗,八大门派领衔围剿,经数年之久,才把魔教扑灭,魔教中人也伤亡殆尽,只有云里观音平素独善其身,从未和他们同流合污,也并未遭到各大门派的围剿。 ------------ 第十六章 儿女柔情 这声音虽轻,却就在她们不远。 白衣罗刹耳目何等灵敏,一下放开小师妹,迅疾转过身去,叱道:“什么人?”纵目看去,树林深处,枝柯交叉,既没一点风声,也不见枝叶浮动,就是没看到半点人影。但刚才那声极轻的叹息,明明出于人口,明明就在自己身侧不远,这当然不会是自己听错,如果是人,此人能在自己转身之际,就飘然远引,不见踪影,这份轻功,就高出了自己不知多少了呢! 宋秋云回身过来,望着怔怔出神的大师姐,忍不住问道:“大师姐,是什么人呢?” 白衣罗刹微微摇头道:“没什么。” 宋秋云:“你方才不是喝问什么人么?你修过天耳通,发现有人,那是一定有人了。” 白衣罗刹暗暗叫了声“惭愧”,师父还称许自己“天耳通”已有四分火候,连人家近在咫尺,都一无所觉,一面举手掠掠鬓发,淡淡一笑道:“人家已经走啦!” 宋秋云问道:“大师姐,你看到了,他为什么要叹气呢?” 白衣罗刹问道:“小师妹,你也听到了?” 宋秋云点点头道:“是啊,那声叹息,幽幽的,声音好轻好轻,我想那人一定有着很沉重的心事。哦,大师姐,那是怎么样一个人?” 白衣罗刹道:“我投看到人。” 宋秋云有些惊奇,在她心目中,除了师父,大师姐的武功已经无人能敌,尤其大师姐的轻功,连师父都夸奖她江湖上已可数一数二了,这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法,瞒得过大师姐的眼睛?她不信的道:“你会没看到人?” “我骗你干么?”白衣罗刹回身道:“好了,我们还是找楚秋帆去,才是正经!” “那就快些走咯!”宋秋云话声出口,正待纵身掠出,接着又“哦”了一声,停住身子,问道:“大师姐,这座林子都已经找遍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呢?” 白衣罗刹道:“你不用性急,跟我走就是了。”说完,当先穿林而行。 宋秋云对大师姐一向很信赖,相信大师姐见多识广,有她领路,一定可以找到楚大哥,这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这片树林,一直接连到小山岗上,白衣罗刹一路耳目并用,登上山岗,纵目四顾,但见山顶地方不大,略呈长形,但到了山后,山岭又迤逦向北,连接另一座山头,不但山势高峻,一片树林十分茂密。而这座小山顶上,却可以一目了然,只有疏朗朗一、二十棵松树,生得挺直高大,中间是一块小小平地,还有几方长满了石藓的巨石,或横或立,散置得颇具古趣。 这是游人坐息的好地方,但楚秋帆身负重伤,要逃避老贼追踪,那就可能往后山而去。 白衣罗刹心中思索着楚秋帆可能去的方向,还未开口,宋秋云问道:“大师姐,我们往哪里去呢?” 白衣罗刹道:“如果他是往山上来的话,就应该向北首那座山去了,因为后面那座山山势较高,树林绵密,容易隐藏得住……” 宋秋云没待她说完,就抢着道:“那我们就快去找!”话声出口,人已顺着山岭,往前奔了出去。 白衣罗刹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也就举步跟了过去。就在她经过一方坚立的大石旁之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之声。 白衣罗刹心中蓦然一动,辨听那声呻吟之声,分明来自石后,急忙一个旋身,转到大石后面。这是一横一直两方大石中间的一道夹缝,又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就算有人经过,若是不加留意,也会忽略过去。如今这中间赫然躺卧着一个人,这人正是使小师妹忧心如焚的楚秋帆,一时不禁大喜过望。 远处及时传来宋秋云的声音催道:“大师姐,你怎么还不来呢?” 白衣罗刹叫道:“小师妹,他在这里了!” 宋秋云问道:“你说什么?” 白衣罗刹道:“我叫你快回来,楚秋帆在这里了。” “啊!”宋秋云听了喜出望外,急步奔了过来。 石缝,地方当然不会很宽,大概仅容得一个人躺下,稍稍有余。白衣罗刹侧着身子,闪进石缝,刚俯下身去,宋秋云已经一阵风般赶了回来,问道:“大师姐,楚大哥不碍事吧?” 这石缝内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白衣罗刹只是侧俯着身说道:“我也刚发现,还没检查他的伤势呢?” ------------ 第十七章 铜脚道人 铜脚道人含笑问道:“少施主不妨说说看,贫道的声音像谁?” 楚秋帆道:“很像武当清尘道长……” “哈哈!”铜脚道人忽然大笑一声道:“少施主再看看贫道像不像清尘子?” 楚秋帆心头不由得一沉,眼前这位面貌奇丑的铜脚道人会是武当清尘道长?这不可能,清尘道长…… 铜脚道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面目全毁,双脚已残,难怪少施主认不出来了。” 楚秋帆身躯一震,张目道:“道长真是清尘道长么?” “不错!”铜脚道人道:“贫道正是清尘子。”他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掀起道袍,抽出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剑,随手递给了楚秋帆,说道:“少施请看此剑。” 楚秋帆接到手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柄短剑本来该是三尺青锋,但在剑尖部份,断去了尺许长一截,现在的剑尖,是折断之后重又磨尖的,剑柄上赫然镌有“武当清尘子”五个细字。 裴元钧和武当三子交情深厚,楚秋帆当然见到过清尘道长的长剑,自然认得出来,不由心头疑念丛生。心中暗道:“如果这铜脚道人真是清尘道长的话,那么一直和老贼在一起的清尘道长,莫非也是假的了呢?”一面把宝剑双手递还,说道:“道长是否是从山崖失足,跌断了双腿?”他不好明说,只能以试探的口气相询。 铜脚道人轻“喟”一声道:“说来惭愧,贫道是被贼人从山崖打下去的。” 楚秋帆心头一紧,急急问道:“道长可否把此事发生经过,详细见告?” 铜脚道人道:“此事经过和少施主有关,贫道自然要说出来了。”口气微顿,说道: “三个月前,江湖上盛传天台山一处幽谷之中发现了翡翠宫,掌门大师兄接到裴盟主的邀约函,认为此事未必可信,遂函邀敝派(武当)和少林派高僧,同去天台查勒……” 楚秋帆道:“道长说的和在下所知稍有出入,先师是接到少林智善大师的邀约才赶去的。” 铜脚道人点点头道:“可见此事全是贼党预先布置好的陷阱了。”接着说道:“当时掌门大师兄就命贫道赶去天台,和裴盟主会合,再作查勘。贫道赶到谷外,裴盟主已约了皮刀孟真孟大侠坐镇谷口,在裴盟主未入谷查勘之前,不准任何人入谷。” 楚秋帆道:“道长,在下还要补充一句,据孟师伯说,是先师请他去守住谷口的,但在下听先师说,先师也并没邀请孟师伯去守谷口。” 铜脚道人点点头,续道:“贫道赶到谷口之时,只有孟大侠已经先在,裴盟主和智善大师均未赶到。不久,智善大师来了,咱们就在谷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依然不见裴盟主前来,但谷外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却愈来愈多。智善大师就提议贫道二人不如先进去瞧瞧,等裴盟主来了,也可有个交代。就这样,贫道二人一同进入谷去。” 事情当然就发生在他们入谷之后,这一段是关键所在,楚秋帆自然要听得越详细越好,因此双目望着铜脚道人,一眨不眨的静待着他的下文。 铜脚道人接着道:“贫道和智善大师入谷之后,因为谷中地方相当辽阔,两人议定分头查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至北首高岭会合,如果中途发生事故,就以长啸为号。”他口气稍顿,才接下去道:“贫道和智善大师在谷口分手,取道由东向北,唔,那应该是东北首吧。贫道发现林中冒着浓重的白气,心中觉得奇怪,登上山顶,发现一个蓝袍老者蹲着身子,正在察看一个炉子,那浓烟就是从炉子里冒出来的。蓝袍老者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回,问道:‘道兄来了么?’贫道一听那声音,不觉奇道:‘是裴盟主,原来你早就来了’。” 楚秋帆神色一凛,说道:“那是假扮师父的老贼了!” 铜脚道人续道:“那蓝袍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正是裴盟主,他朝贫道颔首为礼,含笑道: ‘兄弟也刚赶到,听说道兄和智善大师已经入谷来了,才立即赶了进来,发现此处一片树林间白雾弥漫,故而我到此处,原来有人在此生火,此人又不知何在。兄弟觉得这个炉子大有古怪!’贫道一路寻去,也闻到那浓烟十分呛喉,闻言不觉一怔!裴盟主又道:‘道兄快运气试试,是否有什么不对?’贫道依言略为运气,果然发觉全身气机,忽然有阻碍之象,心中方自一惊,裴盟主又道:‘道兄是否有什么不对么?’贫道不疑有诈,回道:‘贫道觉得真气运行不畅,渐渐有些消散,莫非和此烟有关?’裴盟主点头道:‘有此可能。来,兄弟助你运气试试!’他不待贫道回答,已经伸过手,按住贫道后心‘灵台穴’上。差幸那时贫道正在运集真气,虽然不曾提防,却无形之中,护住了心脉。那老贼竟然是假冒的裴盟主,突然掌力一吐,贫道只觉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 第十八章 远上少林 心善大师的职掌是接待宾客,虽非罗汉堂专司各大门派的联系事宜,但也每日都有武林中人接触,对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莫不了如指掌,此刻听二人自报名号,却是从未听人说道。 但他究竟不愧是少林寺的知客堂老座了,并不因对方二人名不见经传就忽略过去。相反的,他已发现铜脚道人,白鹤道长二人目光湛然,一身修为分明不在自己之下,尤其相貌虽觉狞恶,那是受了伤残之故,看来也不像旁门左道之士,只不知他们结伴同来,有何企图? 心中思忖之际,一面合掌当胸,试探着道:“贫衲久仰了,只不知四位贲临敝寺,有何见教?”他是五位长老之一,又是知客堂主持,自然有资格问这句话了。 铜脚道人含笑道:“贫道二人,是陪同楚小施主求见贵寺方丈大师来的,大师能否先容?” 心善大师面有难色,和气的道:“二位道长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一向不见外客,楚施主有什么事,和贫道说也是一样。” 楚秋帆微微一笑道:“大师之意,可是贵寺方丈不肯延见在下么?” 心善大师依然满脸含笑,说道:“楚施主误会了。凡是来到敝寺之人,都是敝寺的来宾,实因敝寺方丈久已不问尘事,不克亲自接待,楚施主有事,和老衲说了,由老衲转禀方丈,岂不也是一样……” 话声方落,忽听得寺中噹噹噹钟声大鸣! 心善大师脸色不期为之一变! 钟声起自后院,听来相距甚远,但敲得甚是急促,楚秋帆和宋秋云虽不知其中含意,但也可以猜得到是寺中发生了什么紧要之事。 铜脚道人含笑道:“大师如果有事,不妨请便。” 心善大师本来对他们并不起疑,但听了铜脚道人此言,心中不禁暗暗哼了一声,忖道: “钟声起自后院,那是说后院发现了敌踪,但你以为少林寺无人了么?”一面依然合掌道: “贫衲职司知客,用不着贫衲赶去。”这话是说少林寺中高手如云,不必自己赶去应援了。 铜脚道人道:“如此就好。”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灰衲僧人匆匆走入,在门前站定下来,朝心善大师躬身道:“启禀师伯……”他只说了四个字,便尔缩住。 心善大师回身问道:“什么事?” 那报讯的僧人道:“弟子有事面报。”他是当着外人不便说。 心善大师口中“噢”了一声,起身道:“四位请稍待。” 楚秋帆道:“大师请。” 心善大师走出客厅,问道:“寺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报讯僧人应道:“先是香积厨走火,后来藏经阁发现了敌踪,有人潜入藏经楼中,被玄善师伯发现……” 心善大师问道:“可曾把来人拿下了?” “没有。”报讯僧人道:“玄善师伯负了重伤,来人似已逃逸了。” “你说什么?”心善大师听得暗暗一惊,玄善师弟主持藏经阁,拳掌功夫已臻上乘,是少林寺五大长老之一。就算来人武功高强,总也得有较长时间的拼搏,方能伤得了他,怎会才发现敌踪,钟声方起不久,就已身受重伤了?心念一动,急着问道:“潜入藏经阁的那人,何等模样,玄善师弟是怎么负的伤?” 报讯僧人道:“详细情形弟子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人何等模样,只听说潜入藏经阁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玄善师伯只和那人对了一掌,就全身发冷,好象受了邪派妖人的毒掌,慈善师伯(戒律院主持)和苦善师伯(药王殿主持)已经赶了去,特地要弟子前来向师伯禀报的。” “好!”心善大师朝他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 报讯的僧人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潜入藏经阁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玄善师弟只和来人对了一掌,就负了伤?心善大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和楚秋帆同来的那个少年,不是也穿着一身白衣吗?莫非他们竟是同党不成?”他两道慈眉微微一摆,又自忖道:“他们一面假意前来拜山,一面又派人潜入香积厨纵火,目的分明是在盗取本寺藏经楼上的经籍了,好个声东击西之计!”这一想,心善大师不由得心中甚是恚怒,回身跨进迎宾堂,脸上神色自然十分难看,合掌当胸道:“四位如果别无见教,那就清回吧!”这话已是下了逐客令啦! ------------ 第十九章 别有诡谋 楚秋帆当下掷去手中兰草,再掠到第二盆前面,伸手一拔,依然并没有兰根,心头一怔,暗道:“莫非那马天风知道我要来找金沙兰的根,故意把兰根切去,不让我得到解药?”他自然不肯就此甘休,一连把四盆兰草全拔了起来,果然全都没有根部! “看来只有去找马天风了。”掷去手中兰草,拍拍手,正待转身退出,突然从厅门前传来“嗤”的一声轻笑! 楚秋帆急忙举目瞧去,但见马天风依然穿着一身蓝衫,当门而立,一双目光,在黑夜之中,有如天上明星,闪烁着光亮。望着楚秋帆,讶然道:“楚兄如是喜欢这四盆兰花,小弟定可举以相赠,楚兄怎么半夜进入花厅,把他们全给拔了起来,难道你恨它们不成?”随着话声,潇洒的走了过来。 楚秋帆道:“马兄来得正好,在下正要找你去。” 马天风道:“楚兄有什么事么?” 楚秋帆道:“在下想跟马兄讨取金沙兰的根。” 马天风眨动眼睛问道:“楚兄把四盆兰草都拔了起来,难道没找到根么?你要根做什么呢?” 楚秋帆沉哼道:“马兄不用装作了,在下是跟你求取解药来的。” “解药?”马天风一脸茫然,说道:“楚兄在说什么?你向小弟要解药来的?这话怎说?” 楚秋帆哼道:“马兄是真的不知道?在下说的解药,就是这四盆金沙兰的根,是你把它切下收起来了对不?” 马天风嫣然一笑道:“这四盆兰花,是小弟一位朋友从远方带来的。我因它香气很浓,就放置在花厅上的,怎会把他的根切了藏起来呢?” 楚秋帆看他笑得有点诡异,心头又挂念着白鹤道长三人中了毒,不愿和他纠缠,冷笑一声,沉喝道:“马兄把我们邀来贵庄,只怕没安着好心吧?” 马天风脸色微变,说道:“我请四位来,原是一片诚意,难道我在酒菜中下了毒不成?” 楚秋帆道:“你虽没在酒菜中下毒,但在花厅上摆上这四盒兰花,比酒菜中下毒,又有何异?” 马天风娇急的道:“你……这是冤枉好人……”他这一骄急,连话声都露出了女子口音。 楚秋帆此时救人心急,他本已知道马天风是女子乔装的,这时也管不了许多,心想: “这丫头心肠如此毒辣,看来不把她拿下,是逼不出解药来的了。”突然右手一探,使了一记“灵蛇缠腕”,出手如风,朝马天风手腕抓去,口中喝道:“你还不承认?” 他这一记手法,正是从毒龙叟那里学来的“蛇形掌法”,出手何等迅捷? 马天风不防他突然出手,要待躲闪,已是不及,看他朝自己手腕抓来,只好把手往后一缩,但已被楚秋帆一下捉住了手,不觉惊叫道:“你干什么?” 楚秋帆一下抓住马天风的手,对方本是女子乔装的,手指又滑又腻,还没抓紧,立时被他滑脱。 马天风可也不慢,迅快往后飘退,站定脚步,笑吟吟的说道:“楚秋帆,你这一手使的是什么功夫,以我看来,那也并无出奇之处。” 楚秋帆怒哼一声道:“在下本无出奇之处,但耍把你拿下,也并非难事。” 马天风娇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楚秋帆哼道:“好!”身形突然欺扑而上,双手如抓如啄,朝马天风启头抓落。 马天风这回不避不闪,站立不动,娇声道:“好身法,好手法!”双手一抬,寒光乍现,从他衣袖中露出两柄精光闪闪的短剑,并举当胸,虽未刺出,但楚秋帆宜欺过来的人,等于是自己送上来的,若不及时刹住身形,两支剑尖岂不正刺入胁下? 楚秋帆暗骂一声:“此人心思果然恶毒得很!”双手往下一沉,便去夺他短剑。 马天风又是一声娇笑,叫道:“当心你的手指!”手腕倏然一翻,寒光闪动,闪电般朝他手指削来了。 楚秋帆这一招夺剑,竟然抓了个空!不!他忽然发觉右手五指有些肿胀不够灵活之感,急忙低头看去,自己右手五根指头,果然肿大了许多,心中立时明白,自己方才是用右手去拨兰叶的,大概是中了兰花之毒;一时深悔自己太过大意! 马天风格格一笑道:“楚兄怎么啦?可是中了兰花之毒么?” 楚秋帆发现手指中毒,怕毒气循臂而上,急忙运气闭住了右臂穴道,目光一抬,怒声道: ------------ 第二十章 降魔经文 要知少林寺五位长老,各主一院,其中以戒律院所执行的寺中清规,历代相传,寺中有几种极为秘密的功夫,只有当了戒律院住持,才能练习。因此在武功修为上,戒律院住持该是少林寺首屈一指之人。如今连戒律院住持慈善大师都被贼人劫持,这自然是非常严重的事了。 苦善大师低宜一声佛号,说道:“少施主是知道的,慈善师兄此次原是奉有方丈之令,下山办事,(慈善大师奉方丈之命,是去缉拿假冒罗汉堂住持智善的,因是秘令,所以他没说出口来。)哪知就在临汝附近,发现了一个可疑白衣人的行踪,据说此人就是往这条路而来。正好这里的龙王庙,乃是本寺分支,慈善师兄就在这里落脚……” 楚秋帆问道:“不知道是几时的事。” “昨天。”苦善大师接着道:“就在慈善大师未到之前,寺中来了一位贵介公子,说游览太华归来,路经本寺,要作一日勾留……” 楚秋帆问道:“他只有一个人?” 圆觉接口道:“那位贵介公子,有三个随从,一个是书僮,另外两个年在六旬左右,不似下人身份。” 楚秋帆问道:“后来呢?” 圆觉道:“后来慈善师伯来了,就下榻于此。据贫僧所知,那贵介公子是住在前进大殿右侧的客舍里,似是并末和慈善师伯照面。今日早晨,那贵介公子一行四人已不别而去,贫僧也并未在意,直到快近午刻,慈善师伯迄未开门,贫僧初时还不敢惊动,后来在窗外觑看,禅房中不见慈善师伯的人影,再问寺中僧侣,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贵介公子是何时走的,贫僧才发觉事有蹊跷,才要敝师弟兼程赶回山去禀报。” 楚秋帆道:“那也许是慈善大师发现那贵介公子可疑,连夜追踪下去,亦未可知。” 圆觉道:“少施主说的也颇合情理,只是慈善师伯如果是追踪那贵介公子下去,不会把随身不离的禅杖留在室中了。” 留下禅杖并未带去,那就十有八九是遭人劫持的了。 楚秋帆双目微蹙,说道:“他们劫持白鹤道长和铜脚道长,又劫持了慈善大师,这有什么阴谋呢?” 苦善大师低宣佛号,徐馀说道:“也许这是有计划的行动,目的何在,一时之间,只怕谁也说不上来。此刻天色已快亮了,寻人之事,也不忙在一时,少施主一晚未睡,不妨在此暂息,且等明天再作计较不迟。” 楚秋帆听他口气,似乎对慈善大师失踪之事并不焦急,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说道: “救人如救火,何况白鹤道长等人身中金沙兰毒气……” 苦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那马天风如果要把白鹤道长等人置之死地,何用再把他们劫走? 再说少施主身上兰根,是马天风给你的,她自然也会有了。因此据老衲推测,白鹤道长等人性命决无可虑,咱们不知他们巢穴何在,也许明天还得再赶上一天路,如无适当休息,体力如何支持得了。少施主只管安心休息,老衲可以保证一定可找得到他们。” 楚秋帆看他说的如此肯定,只得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也是。” 圆觉站起身,走到西首厢房门口,伸手推开房门,合十道:“这间禅房并无人住,少施主将就着休息一回吧!” 楚秋帆拱拱手说了声:“多谢。” 这时东方已现鱼白,圆觉朝苦善大师大师躬身道:“师伯也请休息了,弟子告退。”说罢,合十而退。 苦善大师住的是东首一间,和楚秋帆房门相对,他朝楚秋帆合掌一礼,就向东厢走去。 楚秋帆跨进西首房间,这里敢情是专门接待少林寺僧侣过境下榻之用,收拾得十分整洁,除了一张禅榻,还有两椅一几,榻上被褥也甚是干净。关上房门,也未脱衣衫,只是和衣在榻上趺坐行功,不须多时,便已进入忘我之境。 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只听苦善大师问道:“你都准备好了么?” 圆觉恭声说道:“弟子敬遵师伯吩咐,都已准备好了。” “如此就好。”苦善大师大师道:“楚少施主大概也醒来了,你给他送进去吧!” 圆觉应了声“是”,举步往房门口走来,伸手叩了两下,问道:“楚少施主醒来了么?” 楚秋帆急忙跨下禅榻,出去开门,只见圆觉大师手中捧着一套蓝布衣衫走了进来,把衣衫放在几上,然后合十道:“少施主,这是敝师伯吩咐的,请少施主换过衣衫,变易容貌,方可上路。”接着一指衣上放着的一颗灰色的蜡丸,又道:“这是敝寺精制的易容丸,只须在掌心涂上少许,在脸上抹匀,即可改变肤色,若非素识,就很难认得出来了。” ------------ 第二十一章 龙虎二怪 楚秋帆不知她何以要向自己使眼色,但听她说到最后一句,忽然有一丝声音传了过来: “不可和他硬接……”这句话,是以“传音入密”说的,但声音极弱,显然她只是初学乍练,虽能发音,却是内力不足。 楚秋帆不禁一怔,她要自己不可硬接,这是什么意思?目光一抬,也冷然道:“在下自然要接,但阁下也总该报个万儿吧?” 白衣人冷傲的道:“麻天锡。”他叫麻天锡,他妹子自然是麻天凤了。 楚秋帆往前走上几步,脚下一停,悠闲的道:“阁下请了。” “哼!”麻天锡冷冷一哼,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来。 楚秋帆右掌一抬,正待迎出,只听麻天凤忽然轻轻咳了一声。楚秋帆当然未予理会,掌势跟着拍了出去。 麻天锡拍来的这一掌,初时不闻丝毫风声,但一团劲气遇到身前之时,突觉压力奇重,几乎令人为之窒息! 楚秋帆有麻天凤的警告在先,心理上早有准备,这一掌自然也全力以赴。但等双掌交接之际,突觉对方掌力之中,含蕴着一股至阴奇寒之气。自己练的“太虚玄功”,乃是先天一阴一阳真气,居然无法把对方这股寒气中和,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双掌交接,发出“波”的一声轻响,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哪知麻天锡方才第一掌出手之后,左手暗藏袖底,跟着发出,因此在两人一掌交接,各自被震后退之际,他那第二记掌力又如波涛一般,暗中卷撞过来。 等到楚秋帆发觉阴寒潜力已逼近到身前三尺光景!差幸他这一掌是暗中出手,只能使上七八成力道,不如第一掌来得沉猛,楚秋帆及时发觉,怒他暗袭,口中大喝一声,挥手一拳,迎着击出。 他因对方掌劲之中暗含阴寒之气,是以这一拳使的是“无形神拳”,一股无形暗劲,出手之时,无声无息,丝毫不见朕兆,但和对方掌力乍然相接,两股不同的劲气在空中爆发出一声蓬然大震,麻天锡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子震动,往后退出一步。 这下麻天锡似乎大为震惊,一双冷峻的目光,直注楚秋帆,冷然道:“看来你倒是麻某一个劲敌,好,你再接我几招。”右足倏地跨上一步,双掌一翻,连环劈出,眨眼之间,就攻出了五掌。 这五掌记记有如巨斧开山,不但掌力极猛,招式也极其精妙,出手奇快无比。 楚秋帆方才和他交手过两招,知他一身武功,不同寻常,自然也不敢大意。旋身接掌,双手开合,封解开对方五招,立还颜色,掌发如刀,上下抢攻,还击了三招。 当然,这三招记记同样快捷,功力之深,和麻天锡不相上下。 两人出手奇快,一个抢攻五招,一个还击三掌,若论时间,只不过是骤然一合,就各自分开。 麻天锡目光凝注,一语不发,一张还算俊秀的脸上,在这一瞬间,阴泛黑气,两手虚空一抓,蓄势待发。 楚秋帆脚下斜踏丁字步,正待开口,突听一个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际,叫了声:“小心!” 那是麻天凤的声音,她初学“传音入密”,内力不足,声音极弱。 楚秋帆得到她两次暗中示警,心知对方凝神聚气,必有杀手,当下也立即气沉丹田,暗暗把功力提聚双掌,含笑道:“阁下再不出手,在下可要出手了。” 他练的“太虚玄功”是玄门内功,仍可以开口说话,而巳这句话,隐含嫌他动作太慢,也颇有激将之意。 果然就在他开口说话之际,麻天锡突然吐气开声,口中大喝一声,双手扬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猛向楚秋帆卷撞过来。 掌风飞旋,阴寒逼人。 慈善大师盘膝在地上的人,突然双目一睁,低喝道:“玄溟掌!” 楚秋帆早已聚功待敌,一见对方果然趁自己说话之时攻来,心中暗暗冷笑,也立即把凝聚功力的双掌,平胸推出。 这一下,双方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论声势,麻天锡劈出的两掌,掌风如涛,阴寒之气逼人,势道奇猛!楚秋帆推出的是潜力,既无丝毫风声,也看不见什么力道,自是不及麻天锡的威势。 这一明一暗两股掌力乍然一接,麻天锡就已感到自己劈出去的“玄溟掌”,似时被一股无形潜力挡住,再也撞不过去,而且经对方潜力反震,脚下几乎站立不稳! ------------ 第二十二章 有意择婿 麻天凤仰起脸,幽幽的道:“你离开这里之后,能不能不管少林寺的事,不和我兄妹正面发生冲突?” “这个……”楚秋帆看了她一眼,无法作答。 麻天凤:“你不答应?” “不是。”楚秋帆道:“从那天起,是姑娘先劫持了二位道长和宋秋云,并非在下找令兄妹的麻烦。但经过今晚在下扣住姑娘手腕,逼他交出解药,只怕令兄也不肯放过在下了。” 麻天凤低下头去,过了良久,才道:“那你答应不插手管少林寺的事了?” 楚秋帆道:“少林寺追查失窃藏经之事,也不需要外人插手,在下自可不管。” 麻天凤口中嗯了一声,又道:“你碰到我哥哥的时候,能避就避开他好么?” 楚秋帆道:“好,在下就答应姑娘。今晚承蒙姑娘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麻天凤道:“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是……” 她底下的话,还未说出来,白鹤道人轻轻吁了口气,已经睁开眼来,说道:“米家的‘天麻散’果然厉害得很!” 铜脚道人接口笑道:“咱们当真是阴沟里翻船,一连的栽在两个小姑娘手里。” 楚秋帆急忙站起,走了过去,说道:“二位道长醒了么?不知道功力是否恢复了?” 慈善大师跟着两人站起,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个少施主就不知道了。凡是中了‘天麻散’的人,就算得到解药,在六个时辰之内,仍然无法和人动手,这就是‘天麻散’厉害之处了。” 宋秋云一跃而起,看到麻天凤,忍不住哼道:“都是你害人。”她也不顾自己尚未复原,脚下不稳,就朝麻天凤奔了过去。 楚秋帆喝道:“妹子,你要做什么?” 宋秋云气鼓鼓的道:“我要打她两个耳光出气。” 麻天凤倏地站起身来,粉脸凝霜,叱道:“宋秋云,你太过份了。” 宋秋云一呆,回头叫道:“大哥,你没有点住她穴道?”楚秋帆急忙闪到两人中间,说道:“妹子,你误会麻姑娘了。” 宋秋云道:“我误会她什么?” 楚秋帆道:“方才我并没有擒住麻姑娘,是麻姑娘有意相助,才让我拿住她脉门的。只有这样,才能逼使麻天锡交出解药来。” 宋秋云偏头道:“她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 麻天凤被她问得粉脸泛红,一时作声不得,为什么帮助他们,她连自己也说不出理由来,好象是为了他吧! 楚秋帆道:“那是麻姑娘不愿看到我和她兄长拼得两败俱伤……” 慈善大师急时走了过来,合掌道:“阿弥陀佛,咱们四人多蒙女施主相助,老衲这里谢了。” “大师好说。”麻天凤急忙还礼道:“小女子些许微劳,何足挂齿,大师不说也罢!” 白鹤道人含笑道:“姑娘当日劫持贫道等人,不知有何目的?” 麻天凤脸色更红,赧然道:“那是我爹的意思……” 刚说到这里,只听守在竹林小径的心善大师回来压低着声音说道:“大家注意,有人来了。” 麻天凤低声道:“楚兄,快点住我穴道。” 楚秋帆心知如果不依她的话,只怕很难突出重围,这就低声道:“如此那就只好委屈姑娘了。”伸手一指,点在她“肩井穴”上。 就在这一瞬间,果见麻天锡一人走在前面,他身后紧跟着龙虎二怪,米十三娘和麻天凤的两个使女,春花、秋月。 心善大师早已退到了石阶前面,和苦善大师站在一起,功布全身,手持禅杖,严密戒备。 慈善大师等四人则已退到檐下走廊之上,只有楚秋帆和麻天凤两人站在第三级石阶上,从麻天凤站立的姿势看去,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麻天锡脸上神色森寒得好似敷了一层严霜,目中厉芒飞闪,冷然道:“楚秋帆,半个时辰已过,中了‘天麻散’的四人,服药之后,俱已清醒,你还不放开我妹子了” “人我当然要放。”楚秋帆淡淡一笑道:“只是咱们之中,有四人身中‘天麻散’,虽有解药,六个时辰之内,仍然无法和人动手。因此咱们谈谈条件,再释放令妹。” 麻天锡脸现郁怒,厉声道:“楚秋帆,你言而无信,难道少林寺的高僧也都是无信之辈。” 心善、苦善大师听得神色一变! ------------ 第二十三章 巧胜金形 旁观的心善、苦善大师眼看慈善大师始终没有机会出手,只是闪避着对方的掌锋,心头自然大为紧张。 宋秋云紧握着双手,低低的道:“老和尚怎么还不出手呢?” 荀兰荪微笑道:“快别出声,他就要出手了。” 他话声甫落,慈善大师突然脚下一停,开气吐声,当胸右掌向右格出。这一下他突然从不停的闪动中,静止下来,身子直立,格出的右掌相当缓慢,不带丝毫风声,但使人有凛然屹立,稳如山岳之感! 他右掌这一格,就像一道防波堤一般,把本来追逐在他身后横扫过来的一道汹涌暗劲,一齐给拦住了。 荀兰荪低声道:“他使的是‘般若禅掌’!” 宋秋云问道:“般若禅掌很厉害吗?” 荀兰荪道:“佛门中最上乘的功夫。” 宋秋云欣然道:“这么说,老和尚会胜过他了。” 荀兰荪却微微摇了下头,没有开口。 慈善大师右手挡住了对方如山暗劲,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容,左手三指向空连续点了三点! 这三点既无指风,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只是像虚晃了一招。 宋秋云好奇的问道:“老和尚这是做什么呢?” 荀兰荪低声道:“他使的是‘如来拈花指’,连取了对方‘华盖’、‘气海’、‘血海’三穴。” 宋秋云望望麻日休,惊异的道:“他没事?” 不错,麻日休对慈善大师“拈花指”击穴,竟然恍若不觉,毫不理睬,依然右臂直伸,手掌直竖,一动也不动。 慈善大师一手以“般若禅掌”挡住对方掌势,一手以“拈花指”连取对方三处要害,一招之中,连使了两种佛门奇功,眼看对方竟然丝毫不觉,心头这份惊骇,当真非同小可! 要知一个人内功练到上乘境界,如遇敌人袭击之时,可以暂时封闭穴道,或使移穴换位,暂时把穴道移开。但那也只能应付普通点穴手法,像“拈花指”乃佛门秘技,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三,指功可以力透经脉,一般的封闭穴道,或移穴换位,都无法抵挡得住。如今麻日休对自己施展的“拈花指”取穴绝无半点反应,生似他身上没有穴道一般,这种功夫,当真是骇人听闻! 老和尚心中不觉有些气馁,本来脸上的拈花微笑,也在这一瞬间消失! 现在麻日休的脸上,却有了笑容,朝他微微点头道:“大和尚能以佛门掌功,挡住老夫这一掌之势,有这些时候,已经不错了,可惜依然只是第一招。” 他说到这里,右手忽然轻轻一弹。 慈善大师突觉对方掌力,陡地增加,一股暗劲,有如排山倒海般撞击过来,自己“般若禅掌”再也无法阻挡得住,这是自己功力不及对方,无可奈何之事。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右臂一收,放弃拒拦对方掌力,身形随着贴地低飞,他并未朝外飞退,却反而向麻日休欺来,双方不过五六尺距离,自然一闪即至,左脚堪堪落地,右手化拳,猛然朝麻日休当胸直捣过去。 慈善大师果然不愧是戒律院住持,这一拳使的又是佛门上乘绝学“光明拳”。他身法奇快,而且这一招也大出麻日休意料之外,未曾防备,但听“蓬”然一声,一拳不偏不倚,击在麻日休胸口之上。 但慈善大师这一放弃拒拦掌势,抢先一步欺到麻日休面前,他身后一道无形暗劲,没有阻力,有如黄河决堤,汹涌撞来,他一掌击中麻日休之际,暗劲也已随着涌到,这原是慈善大师意料中的事,立时运动禅功,护住全身穴道,任由涌到的暗劲,把他一个人像皮球一般,直撞出去寻丈开外。 麻日休胸口坦然承受了几善大师一记“光明拳”。一则他事前不曾料到慈善大师会在自己加强掌力挥出之际,不退反进,突施袭击,二则自恃练成“金钟罩”,不惧拳掌兵刃,是以故示大方,并未封格,坦然承受。 但他却没想到慈善大师在少林五院之中,虽然排名第二,但因他主持的是戒律院,武功却居五院住持之首。尤其“光明拳”创自释迦牟尼,为佛门第一神功,深其降魔威力,(佛经:“如来举金色臂,屈五轮指,为光明拳,决一切痴膜,到一切功德岸。”)慈善大师虽然在仓促之际使出,这一记的力道,岂同寻常? 麻日休但觉一拳击中胸口,自己一身真气,几乎被他拳上内劲震散,心头不由得大吃一惊,上身晃动,身不由己的往后退下两步。 ------------ 第二十四章 飞蛇身法 铜脚道人含笑道:“大家腹中想必早已饥饿,那就不用客气了。” 大家各自端过竹椅,围着方桌坐下,青衣书童替各人装了一碗稀饭。 铜脚道人回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荀少施主这位尊价,大概身手也不弱吧?” 荀兰荪道:“道长夸奖了,他叫小奇,随我多年,随便教过他几手拳脚,谈不上什么功夫,还要道长多加指点才好。” 小奇站在一旁,脸上不禁飞起一片红晕,低垂着头,显得有些腼腆。 宋秋云心中暗道:“这书童明明是女捞男装的了,我初次穿男装的时候,也是这般忸怩作态!” 荀兰荪端着稀饭,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二位道长,楚兄,小妹子,大家已经一晚没睡,现在天快亮了,咱们吃过稀饭,这里有两个房间,可以休息。明日午后,就有一件十分紧急之事,须得大家去办。” 楚秋帆道:“荀贤弟说的是什么事呢?” 荀兰荪道:“这事不但和楚兄、小妹子有关,和武当、少林也有很大的关连……” 他口气一顿,接着道:“那假冒楚兄尊师的贼人,以武林盟主身份,邀约武当、少林二大门派,唉,可能还有其他门派参加,效二十年前的故事,要大举扫荡魔教,以靖天下武林……” “大举扫荡魔教?”铜脚道人一怔,说道:“魔教从一十年前一败涂地,目前江湖上并无魔教的人为非作歹。” 荀兰荪道:“这个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正目的,自然是想借机削弱武当,少林等大门派的实力,也许还另有阴谋……” 宋秋云道:“那老贼是要利用各大门派来对付麻老头了?” “不是。”荀兰荪微微摇头道:“据我所知,他第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令师了。” 宋秋云一怔道:“他要向我师父挑衅,这老贼活得不耐烦了!” “那倒未必。”荀兰荪微微摇头道:“这老贼处心积虑已久,必然掌握了十成把握,才敢有此一行动。其中除了武当、少林等门派,说不定还有异派中的高手相助,尊师纵然武功通玄,双拳也难敌四手……” 宋秋云急道:“那该怎么办?” 荀兰荪微微一笑道:“小妹子,此事急也没用,咱们不妨慢慢地商量,我想此事最好是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宋秋云道:“怎么抽法呢?” 荀兰荪抬起头,缓缓说道:“少林方面,方才我已暗中告诉了慈善大师,由他出面,自可制止住少林寺的人。至于武当方面,我想请铜脚道长尽速回山,把此事经过禀明武当掌教,也不难迎刃而解……” 铜脚道人点头道:“荀少施主说得极是,若非中途遇上了麻天凤,有了耽误,贫道早就赶上武当山去了。” 宋秋云气愤的道:“都是麻天凤害人,哦,今晚若不是荀二哥赶来,那麻老头真还不好对付呢!” 荀兰荪朝楚秋帆一笑道:“只怕那麻老头对你楚大哥还不肯放过呢!” 宋秋云偏头问道:“楚大哥,他到底找你有什么事?” 楚秋帆脸上一红,说道:“没有什么,他只是要我接他三招,才肯放行,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宋秋云望望荀兰荪,说道:“荀二哥怎么说麻老头还不肯放过你呢?” 楚秋帆道:“你别打岔了,咱们商量正事要紧。”一面朝荀兰荪道:“荀贤弟,你方才话还没说完,对付老贼,我们该当如何呢?” 荀兰荪道:“我们自然要赶去了,这件事,你是正主,只要能当众揭穿他的身份,他失去了武林盟主的领衔,他的阴谋诡计也就不功自破了。” 楚秋帆攒攒眉道:“这老贼狡猾如狐,他的真正身份到目前仍然无人知晓,如何才能揭穿他呢?” 荀兰荪道:“这要慢慢的来,从他身边的人着手。他纵然狡猾,也总有露出狐狸尾巴来的一天。” 宋秋云接着道:“据我大师姐猜测,这老贼可能就是魔教中人。” 铜脚道人道:“他如果是魔教中人,怎么又会打着扫荡魔教,以靖天下武林的招牌?” 宋秋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荀兰荪道:“这个现在且不去管他,他以武林盟主身份,调集各方人手,大举向九连山寻衅,目前也许人手尚未齐集。但事不宜迟,此去九连山,路程尚遥,楚兄和白鹤道长、小妹子三位,明日午后就得上路,赶到九连,也差不多了。” ------------ 第二十五章 天狼飞爪 晃眼之间,两人已对拆了三十几个回合,楚秋帆终于渐渐领悟出道理来了!老狼主扑攻快捷,只是取法于狼,并无特异之处,他最厉害的则是指爪如剑,爪犹未至,爪风已然笼罩敌人全身,这是他“天狼九爪”的精髓所在,这一点,他现在也豁然贯通了,精要所在正是《万法归宗要诀》所说的“其气在骨,其手如覆”这两句话上。 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陡振,朗笑一声道:“常前辈,恕在下放肆了!” 话声出口,身形忽然一停,手势一敛,不再使用“移形换位”身法和“鹤形掌”、“蛇形手”,随着上身微扑,双手一前一后,缓缓提到胸前,双目紧紧注视着老狼主,作出欲扑之势!这一式,正是把真气内敛,运行骨骼,“天狼爪”的起手式! 老五常信低低的道:“这小子架势倒是挺像的!” 老四常智道:“架势像有什么用?” 老狼主目光何等锐利,一看楚秋帆的姿势,立时看出他精气内敛,运行到骨骼中去了! 光是这一式,自己五个不成材的儿子练了一、二十年,都一直无法做到的,心头不禁大为惊异,忖道:“此人果然是天赋奇才,这是自己‘天狼九爪’的心法要诀,自己未曾亲口传授,他如何知晓的?” 一时之间,既是伤感,又是惊喜。伤感的是自己儿子太不成材,惊喜的则是狼山绝学,终于有了真正的传人。口中呵呵一笑,点头道:“小兄弟果然是练武的奇才,你与老夫动手,不过三十四招,竟能领悟于心,实在难得。不过老夫倒要问你,你可曾全学会了?” 楚秋帆道:“在下经老前辈示范,不过稍有心得,还要前辈指点。” “好!”老狼主点头道:“你使出来给老夫瞧瞧!”口中说着,双手一扬,人已扑攻而起! 楚秋帆也不再客气,同样扑身而上,双手一探,使出“天狼爪法”来。 这回但见两人互相扑攻,两条人影,四条手臂,倏起忽落,越打越快,人影渐渐模糊,远看过去,就像两条人立的狼形,如扑如咬,如抓如撄,几乎分不清哪一条影子是老狼主,哪一条影子是楚秋帆。直让白鹤道长都从内心感到无比惊讶,这位楚少施主何以能在顷刻之间就学会老狼主的“天狼爪”?纵然学会,何以一个初学乍练的人,竟能和老狼主打成平手? 当然宋秋云脸上随着绽起了喜色,常山五狼则已睁大双目,一个个流露出难以相信的惊容。 转眼工夫,两人已打了三十招左右,只听老狼主沉喝一声:“好,可以住手了!” 人影倏然分开,两人依然面对面相离七、八尺站停下来。 老狼主瘦削的脸上,绽出得意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小兄弟,好极了,老夫‘天狼九爪’,你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尽得精髓。但老夫的‘天狼九爪’,你大概还无法领悟,好,老夫索性成全你了,你好好听着,老夫有四句口诀,你记住了,慢慢去领悟吧!” 说到这里,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这四句口诀是‘狺狺狼争……’。” 楚秋帆听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万法归宗要诀》上四句口诀的第一句,没待他说下去,立即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前辈这四句口诀,在下知道。”他说此话的用意,是不愿领老狼主这个人情。 老狼主一怔,目中金芒闪动,问道:“你知道?那你倒说说看!” 楚秋帆以“传音入密”说道:“下面三句是不是‘其利在爪,其气在骨,其手如覆’?” 老狼主越听越奇,脸色微变,“传音”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秋帆再以“传音入密”坦然说道:“在下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口诀,其中就有这样四句。方才前辈发招之时,在下才想到可能和这四句口诀有关。所以一面看前辈的招式,一面思索体会这四句口诀,才悟出来的。” 老狼主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又以“传音”问道:“你学会的这些武功,全是从这本书上所载的口诀领悟的么?” 楚秋帆点点头道:“是的。” 老狼主又以“传音”问道:“这是一本什么书?” 楚秋帆以“传音”答道:“前辈见询,在下不敢隐瞒,这本书叫做《万法归宗要诀》。” 老狼主又以“传音”问道:“这么说,天下武功口诀,尽在这本书上了?” ------------ 第二十六章 痛惩淫贼 “嗯!”麻天凤鼻中轻“嗯”一声,低笑道:“那恐怕未必呢,难道你不听他的,会听姐姐的么?” 宋秋云粉颊忽然一红,问道:“姐姐。是说楚大哥么?” 麻天凤抿抿嘴,笑道:“不是他,你还有谁?” 宋秋云脸上更红,说道:“他是我大哥咯,他一直把我当做妹子,我也把他当作我亲哥哥一般,我自然要听他的了。” 她望望麻天凤,又道:“哦,我们结了姐妹,你今年十九,楚大哥今年二十,他比你大一岁,我的大哥,自然也是你的大哥了。” 麻天凤春花般的脸上骤然红了起来,轻啐道:“你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宋秋云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麻天凤,说道:“难道姐姐不喜欢楚大哥么?” 她是个毫无城府的人,也问得天真无邪,这可从她脸上坦率纯洁的表情上看得出来。 麻天凤嫣然一笑道:“姐姐怎么会抢你的心上人呢?” “不!”宋秋云摇摇头:“姐姐,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喜欢楚大哥,只是不肯说罢了。 譬如在汝州,我们都中了金沙兰的毒,只有楚大哥一个人没有中毒。后来在大龙寺,你被楚大哥拿住,但大哥并没有点住你的穴道,我想这交换人质,大哥虽没和我说明,但我猜想一定是你愿意这样做的。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她虽然毫无心机,但毕竟慧质天生,还是把事情看清楚了。 麻天凤内心感到一阵愧怍,娇靥上的酡红也更浓,她双手合着宋秋云的手,真挚的道: “妹妹,我不想瞒你,我对他确实很倾倒。一个女孩子,心里偷偷的喜欢一个他倾慕的人,这也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妹妹你可以放心,我们如今结了姐妹,我不会抢妹妹的意中人的……” “咭!”宋秋云轻笑道:“姐姐终于承认了,其实大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我们是姐妹,我怎么会和姐姐……姐姐……” 她说到“姐姐”,一张脸涨得通红,底下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麻天凤听她说出“大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心中不禁一动,问道:“妹妹说他不是你一个人的,那还有谁呢?” 宋秋云缓缓抬起头来,竖起一根纤细的玉指,说道:“有一个人,极可能和你一样,是女子乔装的呢。” 麻天凤一呆,说道:“你说的是不是荀兰荪。” 宋秋云嫣然一笑道:“姐姐真聪明,一猜就猜着了。” 麻天凤点头道:“其实妹妹不说,我也早就有些怀疑他了,哦,妹妹对他看法如何呢?” 宋秋云道:“荀二哥如果是女的,她对大哥也是一片真情。她救过大哥性命,我也听大哥说过,他送给大哥的一本书是天下武功总汇,大哥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荀二哥所赐……” 麻天凤试探的道:“你不计较?” 宋秋云坦诚的道:“我不会和荀二哥计较的,我心里早就把她当作我的姐姐了,这和现在我们结了姐妹,我不会和咀姐计较一样。” 她说得坦诚,麻天凤感动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口中低低的喊了声:“妹妹!” 这时,另有一道青影,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从二人头顶的树梢间一闪而逝,两位姑娘居然一无所觉! 也在此时,只听林外有人大声叫道:“就在这里了,咦,他怎么站着不动呢?” 宋秋云听出说话的是常山五狼的老大常仁的口气,赶忙站起身道:“是他们找来了,姐姐,我们快出去了。” 接着只听常智的声音道:“这小子被人点了穴道,一定是姑姑出手的了!” 两人并肩走出,果见常仁、常智二人就站在唐宝琦的面前,一眼看到宋秋云和一个英俊少年并肩从树林间走出,不觉一怔。 常仁叫道:“姑姑,这人是谁?” 常智道:“姑姑怎么和这个小白脸在一起呢?” 原来他们身中之毒,经老狼主、白鹤道人、楚秋帆赶来给他们服了解毒药,已经解了。 麻天凤看两人一个已有四十出头,一个也已三十多了,居然叫宋秋云姑姑,心中方觉奇怪,后来听常智当面说出姑姑和小白脸在一起的话来,才知这两人是楞头青。 就在这两句话的时间,老狼主、白鹤道长、楚秋帆三人也闻声赶了过来。 宋秋云看到楚秋帆,就象一阵风般奔了过去,抢先道:“大哥,方才我中了唐宝琦这下流东西的迷药,幸亏麻姐姐遇上了,才把我救下来,现在我们已经结了姐妹啦!”她回身招招手道:“姐姐,你也叫楚大哥呢,还有这是我的老哥哥,你也叫老哥哥好了。” ------------ 第二十七章 群雄毕集 穆子蔚沉声道:“那么你们是何人子弟,家长总有姓名吧?” 麻天凤冷冷道:“我说过无可奉告。” 穆子蔚脸色微变,哼道:“老夫面前,胆敢如此放肆。好,老夫就不问你们是何人的子弟,且随着老夫到庙里去,等你们家长来了,再领回去。” 麻天凤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们随你进去?” 穆子蔚大笑一声道:“就凭老夫是百草门的掌门人,还不够么?” 麻天凤披披嘴道:“百草门三个字,还吓不倒人。” 穆子蔚怒笑一声道:“老夫说过要你们留下,你们就得留下。老夫若是留不下你们,也不叫通天教主了。” 麻天凤道:“那好,你来试试看?” 穆老蔚回头过去,朝两个青衫汉子吩咐道:“把他们押进去。”伸手朝麻天凤,宋秋云二人指了指。” 两个青衫汉子躬身应“是”,就笔直朝二人走来,道:“你们乖乖的进去吧!”说着用手来推。 麻天凤双眉一竖,哼道:“你们两个给我躺下。” 正待举扇朝两人点去,突然她感到不对了,自己要说的话,只是张了张口,竟然瘖不成声! 不,还有更严重的,那是自己举扇点出,也只是心里想了想,手根本没有举起来,折扇当然也没有点出去了。 麻天凤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暗道:“莫非自己中了这老贼的暗算?但自己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觉的呢?” 两个青衫汉子这时已经走到她们身后,这一瞬间,宋秋云也发觉了,她口中叫了声: “二哥”,竟然喊不出声音来。 如今那两个青衫汉子中的一个,已经到了身后,喝道:“小子,走吧!”他双手抵住宋秋云背后,往前推着就走。 宋秋云要想出手,但双手竟已不听使唤,甚至连举动一下都重得举不起来,心中暗暗惊骇:“自己好象中了邪一般,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两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两脚还能开步走动。 她们方才还冷傲得目中无人,这回居然服服贴贴的被两个青衫汉子从后面推着往南岳庙大门走了进去。 赛韩康俞景岳看得目中飞闪过一丝骇异之色,敬佩的道:“掌门人这一手神功,当真已练得出神入化,小弟望尘莫及!” 穆子蔚嘿然一笑,举步往庙中走去,赛韩康和他三个徒弟也紧跟着跨进庙门,行入东首一重院落。 两个青衣汉子早已押着麻天凤、宋秋云二人站在廊上。 穆子蔚跨入东院,大模大样的往中间一把椅上坐下,沉喝道:“把他们推进来。” 两个青衣汉子依言推着二人入内,站到下首。 穆子蔚一手捻须,两道熠熠目光直射在两人脸上,和缓的道:“老夫也并无为难你们的意思,你们两个只要报出师门名号来,和紫云幢无关的人,老夫就可放了你们。” 一面朝他两个门人吩咐道:“拍开他们后颈‘锁喉穴’。” 两个青衣汉子在两人后颈轻轻拍了一掌,喝道:“快说。” 麻天凤心念一动,冷然道:“你要问我们来历,俞景岳,你应该知道。” 赛韩康坐在他掌门人旁边,愕然道:“你们连姓名也不肯说,老朽如何知道?” 麻天凤道:“你可曾替人送信邀请我爹出山助拳么?我们就是奉命赶来的。” 赛韩康脸色微变,还没说话,穆子蔚已经回头问道:“师弟送信给谁了?” 赛韩康送信给麻日休之事,不敢对掌门人直说,忙道:“小弟没有送信给谁。” 麻天凤不知内情,哼道:“你亲自赶去秦岭横云山庄,邀请我爹出山助拳,还说没有?” “秦岭横云山庄”这几个字,听得穆子蔚不禁脸色大变,因为麻日休正是昔年魔教四大法王之一,由此可见魔教果然已有蠢动迹象! 他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裴盟主果然高瞻远瞩,已经洞悉奸谋,故而联合各大门派,先发制人!一面凛然道:“你们果然是魔教奸细……”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牟承业三脚两步奔了进来,躬身道:“启禀掌门人,裴盟主和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 穆子蔚慌忙离座站起,一面朝两个青衣汉子吩咐道:“先把他们两个押进去。”一面又朝赛韩康道:“师弟,随我出去迎接裴盟主。”起身往外行去。 ------------ 第二十八章 快意恩仇 说到这里,禅杖突然向空一挥,喝道:“八部天龙,十八护法听着,这二人假冒本寺慈善、苦善二位长老,连手中持的法牒,也是假的。他们就是魔教余孽乔装而来,大家不可上当,还不列阵把他们拿下?” 他这一着颠倒黑白,果然高明得很,在场之人,自是全都深信不疑! 假裴元钧大笑道:“大师说得极是,魔教中人,诡计多端,老夫差点受骗了。” 少林寺八部天龙、十八护法弟子本来还有些犹豫,现在听裴盟主这么一说,证明眼前的慈善、苦善二位师伯果然是魔教贼人乔装的了! 本堂住持既已发出了列阵信号(禅杖向空挥起),十八护法弟子各自挥起禅杖,一下列成了“罗汉阵”,把慈善、苦善二位大师团团围住,八部天龙同时一阵锵锵剑鸣,长剑出鞘,站在十八护法弟子的“罗汉阵”外,形成了两圈包围,这是少林寺中最具威力的阵法,叫做“天龙罗汉阵”,专门对付特级高手之用。 假裴元钧大笑道:“二位现在还有何说?”挥手一掌朝苦善大师拍了过来。 苦善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盟主不可轻信人言。” 他口中说得还算婉转,举手封出,却用了全力,但听“蓬”然一声,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武当清尘道长行上一步,说道:“盟主请退,此人交给贫道好了。” “锵”!从肩头撤下长剑,目注苦善大师,喝道:“朋友不用再假惺惺了,如肯听贫道相劝,此时束手就缚,还来得及,否则咱们在兵刀上分个胜负,亦无不可。”话说得很大方,手中长剑出鞘,却并未稍停,嘶然有声,一剑横扫而出。 他这一出手,二十五名武当弟子,也一起跟着围了上来。 慈善大师沉喝道:“少林弟子,如何违抗方丈法旨?” 智善大师大喝道:“魔教贼徒,尔等诡计已被贫道识破,还敢大言不惭,假冒本寺长老么?”手中禅杖起落,一招“直捣黄龙”,“呼”的一声,朝慈善大师直捣过来。 他禅杖方起,“罗汉阵”也及时发动,十八护法灰影闪动,十八支禅杖象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攻到。 慈善大师迅快收起玉牒,手中禅杖朝前架起,沉喝道:“少林弟子速速住手。” 智善大师大笑道:“你已落入本寺‘天龙罗汉阵’之中,除了束手就擒,多说无益。” 手中禅杖连挥,急攻而出。 他自然知道慈善大师是少林戒律院住持,戒律院执掌的就是少林寺的清规。 在全国各大丛林(寺院)执掌清规,都不是难事,惟有少林寺戒律院的住持可不好当。 这是因为少林寺僧侣,个个都会武功,万一他生性倔强,不听你这一套,你就得把他制服。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住持,不但要武功高强,而且还得精研专门克制本寺各种武学的功夫。 慈善大师主持戒律院,已有二十年以上,少林“天龙罗汉阵”,对付任何强敌都游刃有余,但未必能困得住他。 智善大师这一轮急攻,用意也就在此,他希望在“罗汉阵”发动之初,十八支禅杖交击之下,由他来缠住慈善大师,使对方无暇兼顾,只要把他困住,总有措手不及的时候,自己就有可乘之机了。 慈善大师看他禅杖挥舞,使出来的居然是本寺“降龙伏虎杖法”,丝毫不错,功力深厚,竟也不在智善师弟之下! 心念方动,“罗汉阵”中正有三支禅杖扫击而至,当下右手一抬,使了一招“河岳流云”,把三人逼退,左手一掌,朝智善大师禅杖上击去。 他这一掌使出“般若禅掌”,乃是少林寺掌法中最厚重也最厉害的一种掌功了,但听“呼”的一声,智善大师攻来的杖势,立被掌风撞击出去。 “噹”“噹”“噹”……一阵密如连珠的金铁击撞之声,连响了十八声之多,他在逼退智善大师杖力之后,又一杖横扫,封开了十八支围攻过来的禅杖。 智善大师手中禅杖虽被震出,但他左手乘机劈出一掌,朝慈善大师袭去。这一掌有如巨斧劈山一般,劲势威猛无俦! 慈善大师左掌一挥,硬接他的掌势,但听蓬然一声,双掌交接,智善大师被震得脚下浮动,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慈善大师在一掌接实之后,突觉一缕阴寒劲气,由掌心渗入,心中不觉一凛,忖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